「我懂了。」淳至陽道:「先帝就是警告那楊琦唄,小心有一天他也像他祖父那樣冤死了!」
劉協默然不語,其實經了桓帝與靈帝兩代胡鬧,又有董卓入洛陽後的殘害,真正心向漢室,性情忠直的臣子,已經很難留在中央為政了。
他如今想要真正的自己人,一時間卻也尋不來。
不過都是各懷私心,互相利用罷了。
正在思忖,忽然聽那淳至陽低聲道:「我知道陛下因何憂心。陛下給我幾個郎官,我為陛下除掉此賊便是。」
他這是要刺殺董卓之意。
曹昂忙道:「御前慎言!」
劉協一愣,抬頭看向淳至陽。
此前他強留了西園校尉家的公子們入宮,初見時也溫和親切同他們說話,也邀他們共乘出入。可是在心底深處,劉協知道自己沒把他們當作活生生的一個一個的人來看待。
他看他們時,看的是趁手的工具,看的是他們背後的兵權,看的是天下那黑白縱橫的棋盤。
可是此刻望著淳至陽那少年明朗的面容,聽著他那衝動意氣的話語,劉協終於看到了一個活生生的人。
是他老去了太多年麼?
雖然換了一具年幼的軀殼,卻換不回一顆年少的心。
似這等不計利害得失,不算生死榮辱,豪言壯志的少年心,是何等鮮活溫熱吶。
淳至陽見皇帝不答,又道:「怎麼?陛下不信我能做到?」
「信。」劉協微微一笑,只覺隨著這一笑,他自己也柔軟下來。
可是隨即,他又恢復了帝王的深沉,「然而事成之後呢?」
「事成之後?」淳至陽摸不著頭腦,「事成之後,就都好了呀。」
除掉董卓,小皇帝痛痛快快做皇帝,他們也都各自歸家,動盪也就平復了。
劉協緩緩搖頭,卻不再解釋。
殺死董卓容易。
可是殺死董卓之後呢?
董卓手下的兵,大幾十萬,並不都是一路的。如今是有董卓鎮著,這來路不同的幾十萬兵卒還守著最基本的規矩。
一旦董卓死了,出現的權力真空,卻是此刻他這個小皇帝所補不上的,那麼必然會有其他人來爭食。
那麼,洛陽城中原本董卓一家獨大的局面,頃刻間便會成為軍閥割據的混戰。
到那時候,可就不是殺死某個人就能解決問題的了。
劉協轉了話題,問道:「你們家人可還在洛陽?」
曹昂低頭道:「家父已帶家人回鄉祭祖。」
回鄉祭祖。
劉協微微一笑,恐怕曹操此刻正在千里之外的己吾招兵買馬吧。
淳至陽道:「不知道。這幾日家裡沒來人給我送東西。」
兩相對比,劉協忍不住抬手,揉了揉淳至陽的腦袋,也不知那淳于瓊是怎麼養兒子的,養出這樣一位冒傻氣的英武少年來。
劉協心裡總還當自己是年高位尊之人,揉腦袋的舉動,自然是長輩的疼愛之意。
然而此刻他卻還是個九歲的小孩。
淳至陽扒拉著被揉亂的頭髮,臉色有點不自在,大約是礙於小皇帝的身份,沒有發脾氣。
劉協也反應過來,收回手,咳嗽一聲。
便在此時,殿外閔貢傳報,說是將軍董承來探視皇帝。
劉協便叫曹昂與淳至陽退下,放董承入內。
這董承乃是董太后的親侄子,又是西涼軍牛輔的部曲。董卓入洛陽中,自認為與董太后是一族的,非但廢立皇帝,推了董太后養育長大的劉協做皇帝,也提拔董承做了將軍。
按親戚關係,劉協要喊董承一聲表叔。
他這個表叔,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