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清一人射箭,連發不中,眾目睽睽下,難免有失顏面。她射空了箭囊,面露慍色,雙唇緊抿,頗有些下不來臺,揚手怒道:「換箭囊!」
「殿下。」陽安大長公主忽然出聲。
「姑母?」劉清動作一頓,看向陽安大長公主,她幼時由姑母撫養長大,情分自是不同尋常。
陽安大長公主笑道:「這些野狼狡猾,不如讓伏壽帶一隊人馬,去吸引它們注意。殿下再趁機放箭,豈有不中?」
劉清並不傻,想著興許是姑母要伏壽在皇帝面前展示一番騎射,便沒有拒絕,只是道:「那就有勞伏壽妹妹了——你怕不怕?」
伏壽僵坐在馬上,死死攥著韁繩,早已對上母親充滿暗示的眼神,此時慌忙垂眸,低聲道:「願為殿下分憂,我……不怕。」
伏壽領了一隊善騎射的宮中女子,手持長杆等物,往狼群所在處衝去,眼見狼群要來撲咬,忙以長杆相攔,轉身而去,給劉清留下射箭的角度,如此一來,便恰好往眾兒郎前而去。伏壽放緩速度,待奔到那為首的黑衣男子面前,不敢抬頭去看,心中千迴百轉,側眸正看到母親遙遙望來,再不敢耽誤,探身出去,手持長杆,作擊打追來的野狼模樣,一時不慎,便要從馬背上跌落下去。
她終究是怕的,將落未落,還未打定主意——然而她的騎術並沒有那麼好,身子一探,重心已失,待要自救已來不及,正一頭栽下馬去,眼見就要摔個頭破血流。
伏壽心中驚懼,卻又有些說不出的鬆快,這條路總算是已走到盡頭。
那黑色騎裝的男子果然動了,催馬上前,於眾人驚呼聲中,伸臂攬過在自己眼前落馬的少女,帶入懷中。
伏壽一顆心砰砰直跳,根本不敢抬頭看,只聽他在耳邊問道:「可傷到了?」
她只覺血往上湧,鞋子裡連腳尖都蜷縮起來,既是驚魂甫定,亦是害羞激動,垂著頭,竟是連怎麼說話都忘了。
就在此時,忽然人群騷動起來,不遠處有人撫掌笑道:「好一齣英雄救美!」便聽齊刷刷的下馬之聲,連救了她的男子也帶著她躍下馬去。
伏壽忐忑不安已極,又覺那不遠處的男子聲音熟悉,她壓著猜測的心抬眸看去,卻見眾人分列讓出的道路盡頭,立著兩名男子,為首之人黑色騎裝、俊美英武,一雙黑漆漆的眼睛正含笑掃視過來。
是陛下!
可若那人是陛下,方才救了她的人又是誰?
伏壽緩慢扭頭,正對上身邊人的目光,卻見是位方頤大口的年輕男子,隱約有些熟悉——大約是往日跟隨在皇帝身邊的哪位郎官。
只是這郎官,為何穿了陛下的騎裝?
伏壽一顆心忽冷忽熱,面上忽青忽白,幾不曾暈死過去。
「伏姑娘可還好?」身邊的少年低聲問。
伏壽強自鎮定,見他目中滿是關切,忽然心中一鬆,方才太過強烈的情緒一散,竟是不知不覺落下淚來。
孫權不禁有些慌亂,不知該不該再扶她,連聲問道:「可是哪裡傷到了?還是方才嚇到了?」他隨軍出行前,對於長樂宮中這位伏姑娘是頗有印象的,記得她在一眾女眷中殊為美麗的衣裙裝飾,也記得她略顯豐腴的身量與她笑起來的模樣。從前董意與伏壽入宮,眾人都道是來日的皇后與妃嬪,自是不敢有非分之想。但自從皇帝賜婚董意於曹昂後,眾人又看不準伏壽的未來了。因此孫權敢於記得伏壽。
「你認得我?」伏壽低頭揩淚。
「是……我……你且忍一忍,莫要御前失儀……」孫權還未來得及再說什麼,已有跟隨伏壽的宮中女子上前隔開了他。
陽安大長公主見此變故,也是呆了一呆,生怕皇帝那句「好一齣英雄救美」底下就要跟出來一樁賜婚,忙越眾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