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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淵是這麼想的。
當他伏在桌上閉起雙眼,謝星搖的視野之中,同樣陷入黑暗。
好奇怪。
她心中一直有個疑問,如果他們蒐集的仙骨當真屬於樓淵,怎麼可能通體邪氣全無。
還有……齊長樂的屍體被發現以後,那名藍衣長老的態度同樣古怪。
沒問來由,也沒問青紅皂白,直截了當就定下結論,聲稱樓淵心魔纏身,殺了人。
就算樓淵當真拿著劍,倘若是弟子間生出內訌,齊長樂率先動手呢?
關於齊長樂的死,明明有無數種解釋的理由,藍衣長老看似溫和大度,實則拆去了樓淵的所有退路——
那些話一出口,所有人都會下意識認為,他的仙骨遭到了汙染。
如今樓淵陷入沉眠,她的思緒如同在無邊無涯的黑暗海底緩緩漂浮,忽然之間,樓淵睜開雙眼。
謝星搖和他同時愣住。
血腥味。
……還有無比熟悉的血泊。
如被敲了當頭一棒,謝星搖猛地抬眸。
樓淵一覺醒來,已是側躺在林中,身邊是齊長樂散開的肢體,和不斷湧動的血流。
上次她只覺得驚訝,這回身臨其境,心中更多的,是無窮盡的困惑與慌張。
怎麼回事。
只不過是睡了一覺——
樓淵不是在石桌旁讀書嗎?
長劍冰冷,被他緊緊握在手中,少年茫然起身,聽見林中簌簌一響。
緊隨其後,是謝星搖似曾相識的尖叫。
腦袋很痛。
神識如被攪拌成漿糊,想不清楚來龍去脈,樓淵按住後腦勺,恍惚抬眼,見到越來越多的人。
以及一道向他走來的藍衣。
“我不知道。”
與記憶碎片中如出一轍,樓淵道:“不是我殺的……我不記得。”
“你當然不會記得。”
藍衣青年看著他,目光悲憫:“你的仙骨已漸被汙染,生了心魔,在心魔控制下,人人皆會喪失理智。”
……才不是這樣。
這分明是空口無憑。
就算知道日後的樓淵作惡多端,謝星搖還是忍不住反駁:你從未見過來龍去脈,為何能如此篤定,把原因全盤歸於心魔?
就連第一次見到這段記憶的她,都受了這番話的蠱惑。
藍衣青年道:“即便是我,也很難護住你。”
藍衣青年又說:“靜一靜吧。懷仙骨之人,極易成仙,卻也極易墮魔。”
他很冷靜。
謝星搖也很冷靜。
天道不會欺騙她,在樓淵真正的記憶裡,的確是一覺醒來,便被扣下了殘害仙門弟子的惡名。
他對此毫無印象,茫然得不知如何應答。
而他身前的青年說得頭頭是道,一步一步,將所有人的思緒引向一處極端。
被誤導的人,包括樓淵自己。
謝星搖已經能感受到,從他心中生出的自我懷疑。
可是……他的仙骨,其實並未被汙染過。
剎那間,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念頭在她心中浮起。
不等細想,畫面又是一變。
是熟悉的小道觀。
渾身上下皆是劇痛,心識共享,謝星搖連帶著他的痛苦也一併分擔。
救命救命救命。
四肢百骸像要生生散架,劇痛難忍,宛如烈火焚燒,她從小到大沒吃過這種苦,一時間疼得發懵,用力咬緊牙關。
“你放我……放我走。”
樓淵躺在床褥之中,啞聲開口:“我不要留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