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躺過的地方、撫上冰涼的玉枕。她忽地有些喘不上氣,把頭埋進狐裘裡,瑟縮成小小的一團。
黃昏日落、冬寒乍起,蘇吟兒木然地看著頭頂的珍珠寶石,鬱郁光火中,紫藍色的半透明輕紗籠罩出如煙的恍惚。
她拖著似有千斤重的雙腿,一步一步,挪到黃花梨箱籠前。
她拿出抽屜裡的鑰匙,緩緩開啟金色的鎖頭。
“砰”地一聲,她頹廢地跌坐在厚實的絨花地毯上,懨懨的,手中的拜帖輕飄飄的,落進了梳妝檯靠近牆壁的縫隙裡。
養心殿,陸滿庭正襟高坐在龍座上,修長的手指掃過整齊的龍案,敲了敲。
清脆的聲音響徹大殿,威壓襲來,殿下跪著的大理寺汪正卿戰戰兢兢,不敢抬頭瞧他一眼。
陸滿庭冷冷一瞥,拂袖讓周遭的小太監和侍衛都下去,汪正卿適才抹了把虛汗,靠近了些。
“安國君有天龍之姿,屬下甚是仰望,願效犬馬之勞。初四祭祖,郊外方便,安國君可行大事,屬下願傾其所有、助一臂之力!”
陸滿庭嗤笑,合上手上的奏摺,“咚”地一聲,扔到龍案上。那聲音震得汪正卿一縮。
“你以為我想要的是天下?”
誠然,他想要至高的權力、想要天下人的敬畏,可他最想要的,是看著老皇帝、看著面前的仇人,一步步陷入他編織的牢籠裡、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被千人唾、被萬人罵,被永世的嫌棄!
他陰冷的眸底有藏不住的肆虐的恨意。
“留你到正月十五,回去交待後事。”
汪正卿狠狠一震,額頭上的汗漬密密麻麻的,打溼了花白的鬢角。他斂下惶恐,緩緩直了腰桿,目中再無裝出來的驚懼,而是盛滿了不甘。
“安國君當真要對老朽趕盡殺絕?”
這小子已經殺了左右都御史、捉了刑部尚書,受沈家牽連的大小官員不計其數。若單純是為了錢財、為了教訓教訓他們這些老臣,在他們交出金礦時,陸滿庭就應當收手。
可是陸滿庭沒有。
狗急還要跳牆、再軟的兔子也會咬人呢!
陸滿庭眸色深深,想起十五年前的那樁慘案,想起孃親的慘死,全都拜這些人所賜!
他掩下心中的驚濤駭浪,沉沉道。
“禍不及妻兒,我只要你一人的性命。”
這便是對他汪家最大的恩賜。
汪正卿猛然一抖,意識到什麼,往後一仰,卻又很快將害怕隱藏。
陸滿庭調了關外的大軍回京,雖是機密,卻早已被他曉得,如今關外無人駐守,正是突破的好時候。
他想要謀反一奪天下?想要踢開他們這幫老臣?
沒那麼容易!
初三的上午是熱鬧的。
這一日宮裡的規矩是許親人入宮同妃嬪們團圓,但凡有孃家人的,都是歡歡喜喜的。
景陽宮,蘇吟兒獨坐在窗邊的軟塌上,望著桌案上擺著的黃花梨箱籠,黯然神傷。
洋桃領著宮女們進來,遠遠地瞧了一眼,將美酒和甜點輕輕地放在矮几上。
“夫人,您這是怎麼呢?可是有心事?”
蘇吟兒趕緊背過身,捏著袖子悄悄抹了把眼淚,笑道,“沒什麼,就是想義兄了。”
洋桃嘆一口氣,知道夫人是念家了,握著她的手淺聲安慰了一會兒,誰知夫人慾哭越傷心,眼淚跟斷了線的珍珠似的,止都止不住。
洋桃:“瞧瞧,都是奴婢不好,奴婢去喚安國君來!”
自打初一那日安國君來景陽宮用過午膳,昨個一整日,也沒瞧見主子的身影。
洋桃不忍夫人大過年的落寞,說了好幾回要去請主子來。瞧著夫人都清減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