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的,就不會受牽連,順便還能觀賞諸人爾虞我詐、明爭暗鬥的嘴臉,並以此為樂。這恰恰是我最不長心的地方。我自以為清高孤傲,不流於俗,彷彿比別人顯得格外淡泊,然而在漢人貴女眼中卻是不貞不潔,不堪為後;在九黎貴女看來是軟弱可欺,矯言偽行。她們詆譭我,汙衊我,甚至損我聲譽,這都沒什麼,所謂‘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我只行端坐正而已。但她們竟還想奪走我和木沐的性命。倘若我與木沐一同出事,家人該如何傷心欲絕?祖父年老體衰,受不住刺激,或許會重病一場;爹與娘心力交瘁、萬念俱灰,這個家,頃刻間就被毀的一乾二淨。”
她平淡的語氣終於帶上了刻骨仇恨,“明明已經卷入漩渦,我卻為了那點清高而甘願退出,真是蠢到家了!俗話說得好,聰明反被聰明誤,我差一點誤了自己,誤了木沐,誤了家人。倘若我老早答應你,不管什麼蜚短流長,名正言順,現在已經是魏國最尊貴的女人,旁人門第再高,血脈再貴又如何?安敢與我交鋒?但我偏偏拒絕了,退避了,於是她們一個接一個來踩我,一個接一個來害我,於是我就成了案板上的魚肉,只能任人宰割。”
她看進忽納爾眼底,直言道,“你說得對,在這世上,沒有權勢解決不了的難題。我需要權勢來保護自己,保護家人,所以我要當皇后。我以前不長心,現在終於活明白了。”
聖元帝簡直無法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狂喜過後,剩下的唯有心疼與愧疚。夫人當初是何等清高的一個人,如今卻不得不屈服於皇權之下,且不是旁人的逼迫,而是痛徹心扉的領悟。他能想象得到,當她躺在漆黑的棺材裡等待死亡時,五臟六腑如何被憤怒與怨恨煎熬著。
她已逃出昇天,靈魂卻還困在那逼仄而又絕望的地方不得解脫,所以才會對權力產生如此強烈的渴望。她想要什麼,他都願意雙手奉上,只願她能開心順遂。
但心裡終究有些不甘,他苦笑道,“夫人願意下嫁,朕自然欣喜。但朕還想問一句,夫人對朕難道沒有一點愛意嗎?嫁給朕,純粹是為了保護自己,保護家人嗎?”
關素衣冰冷的面容慢慢融化,慎重道,“對你的心動與喜歡,恰恰是我答應嫁給你的前提。你為何如此看不起自己?你英俊,高大,強壯,能文能武且還權勢滔天。我若是不喜歡你,又能喜歡誰呢?放眼魏國,誰會比你更優秀?”
聖元帝聽愣了,不過片刻功夫,臉頰就已紅彤彤地燒起來,所幸被一把絡腮鬍子擋住,這才沒丟醜。他心情先是跌至谷底,然後瞬間攀升,繼而慢慢回落,以為終於能緩和些,認命些的時候,又被夫人兩三句話送到雲端之上。他的喜怒哀樂全被她操控,卻半點抗拒之心都無,忍了又忍才沒當場嚎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