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薄至此,也是世間少有了。
這些都是別人所不知的,只有她這個幸運又不幸的做了當今皇后的人看得出、琢磨的透。
所謂皇上寵愛她與慧貴妃,能給的又有什麼?虛名,一點點因著兒子得到的權勢。他的真心,她看不到,從來不能感受得到。
慧貴妃眼皮子淺,也看不出這些,才沾沾自喜了那麼多年。在她看來,那是蠢,也是福分。起碼,人家還有高興的時候,她沒有一日是從心底綻放出笑顏。
她知道,自己也好,兒女也好,若是不爭取,永遠會被元皇后母子踩在腳下。
情意她是爭不到的,別的呢?什麼好處都得不到,做這所謂母儀天下的皇后又是何苦來?
靜園遍植翠竹,只在後方有一個梅園。屋宇不似宮中建築,倒一如尋常官宦家中一個雅緻的小院兒。
到了靜園的月洞門外,皇后命隨行宮人止步,獨自走進去,目不斜視,只看著腳下。
元皇后喜歡翠竹、荷花、凌寒梅花。那些又有幾個女子不喜歡呢?獨她矯情,處處彰顯,沒得叫人膩煩。
皇后揹著皇上來過這裡幾次,算是熟門熟路了。
皇上這個人很奇怪。別人以示哀思的方式是保有著故人住處原貌,他不。元皇后去世兩年之後,他命人將這裡的一切物件兒封存入庫,把居室大肆改動了一番,舊貌蕩然無存。
有兩年他遇到了煩心事,便會來這裡,不過喝茶,看經書。
也是因著他這般與眾不同,後宮嬪妃才會以為他已將元皇后忘了。其實,從來沒有。
他只是不想將痛處展現在人前,防著人隨時往他心口上捅一刀。
想想也是,要記得一個人,從來不需那些不知所謂的儀式。
走到正屋門前,院中兩名啞奴各司其職,沒看到她一般。
她推門而入。
室內瀰漫著淡淡檀香、書香味道,窗明几淨。
中間三間是打通的,貼牆林立著幾個偌大的書架,角落裡設有桌案、座椅、軟榻、醉翁椅。東西兩間分別為宴息室、茶水間。
她停下腳步,側耳聆聽。
有人步履輕緩地從宴息室走過來。
是她熟悉的腳步聲。
她笑,自己並不知這笑是喜是悲,高興還是失望。
皇上一面看書一面趨近、經過她面前,“皇后來了?”語氣隨意,彷彿她只是來這裡看看他。
“是。”皇后行禮,“臣妾記掛著皇上。”
皇上在書案前停下腳步,隨手拈起一箇中,側目看她,似笑非笑,“皇后是該記掛朕。”
皇后打量著他。
年逾五旬的男子,看起來只得四十出頭的樣子,有著一雙目光深沉睿智的鳳眼,年輕時是讓後宮的女子皆傾心的俊逸男子。此刻,他穿著珠灰錦袍,腰間沒有任何墜飾,是他覺著自在的寬袍大袖,身形不是特別挺拔了,卻自有一番道骨仙風。
這些年一心參禪,沒有白費功夫。
而今日比之往昔,他有不同之處。手上戴著一枚羊脂玉扳指。
她視線鎖住那個扳指,“皇上從來不喜這些身外物,今日卻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