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負著使命的拂塵儘管感慨萬千,但也不做停留。
遊絲接了道衡的衣缽,想他是神明在人世最後的遺物了。
神族心甘情願地隕滅以後,神宮裡神靈臺不再像他們不在位那樣黯淡,而是化作無形,飛向了無人抵達、所有人都最終要抵達的絕境。
神明的法器本就是神魂所繫,主人都不在了,法器怎麼能繼續煥彩呢?——就像失去了子期的伯牙,再撫琴又有什麼意思?
遊絲被賦了靈,因此沒有“殉神”,而成了天尊留在世間,活的遺囑。
幸,也不幸。
其實他太過微不足道了,在兜率宮的時候,拂塵的存在感還不如道衡用來扇爐火的芭蕉扇。神明既沒有耳提面命他,也沒有強令戒飭他——不僅是道衡,包括勾陳的那道開天號令,他也完全可以無視。因為神族的法術向來溫和,不傷自己,亦不強求結果。
使命這種東西,消耗自己,娛樂他人,只苦不甜,只累不歡,實在是一種沒必要、沒意義、沒價值的東西。
只有傻子才會把它背在肩膀上,盡心盡力地死,費苦勞神地活,把本該自由蹉跎的每天都降格成熬。
冤大頭,實在是冤大頭。
可是天地之間要是沒有這些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眾多冤大頭,人要怎麼有希望,世界又要怎麼運轉下去呢。
天尊隕落的神相,覆在屋簷上的殘雪被驕陽照盡的最後一刻,化作人形的拂塵長出一口氣——
誰知這一口氣,要再完完整整地收回來,竟花了一千年。
離開汩都以後,遊絲和林瑟玉兩人飄零多處,最後安頓於清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