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元娘會嫌棄府中的氛圍不對了。
他徑自到了垂花門外下了馬。
兩名小廝上前來,一個帶走他的駿馬,一個引他到元孃的住處。
他進到院落,最先躍入眼簾的是站在廊下遙遙凝望著的她。
她在等他。
他唇角輕翹成愉悅的弧度,快步到了她近前。
寧元娘關切地打量著他,“怎麼才回來?很早就聽阿東說你要回來了……”說著就留意到了他衣衫盡溼,拉了一下他的衣袖,“快去換身衣物。”
“嗯。”他隨著她進門,視線不離她,看出她清瘦了一點點,原本曼妙的身形都有些單薄了。是為他憂心,還是為著一切憂心所致?
寧元娘引著他到了室內,轉到寢室一角的珠簾後,幫他取出了一疊衣物,又轉過身來幫他寬衣。
蔣修染舒展開雙臂,由著她幫自己褪下溼漉漉的外袍。
“四哥怎麼沒回來?”她問。
“他啊,不用回來吧?”能放心,回來也是多一次的離愁,所以不需要回來。他大抵明白襲朗的心思。
“……也是。”
“……四嫂呢?在忙什麼?”
寧元娘手勢一滯,抬眼看著他,唇畔浮現清淺的卻十分歡愉的笑,“四嫂啊,忙著那一群貓貓狗狗呢。”沒記錯的話,這是他第一次肯正經地喚香芷旋為四嫂。
蔣修染不自主地笑了,“咱家初七、十五沒受委屈吧?”
寧元孃的笑意濃了一些,“沒有。四嫂一直管著元寶呢,不讓它欺負咱們的初七、十五,再者元寶整日裡陪著寒哥兒玩兒,沒工夫管別的。那個小人精,太可愛了。”
“的確是。”
寧元娘將他的外袍折了折,放在別處,又幫他褪掉中衣,眼神有些緊張。
她很怕看到他再添新傷,偏生就看到了。
手腕往上,有一處很深的刀痕,已經縫合結痂,可在她看來,還是觸目驚心。
她咬住唇,抬眼看著他。
他卻在想著別的事,笑笑地托起她的臉,“你說,我們有了孩子之後,初七、十五會不會像元寶一樣,陪著孩子玩兒?”
她就垂了眼瞼,指尖小心翼翼地撫著他的傷疤,低聲道:“會的。我相信它們會的。”說著抬了眼瞼,“蔣修染,你會讓我看到那一天的,是麼?”
只這片刻間,她眼中氤氳著水汽,沒了之前的清澈,情緒不復平靜。
他垂眸看了一下她逗留在傷疤上的她的手,這才意識到,她在害怕,她在擔心。
“你……”她指尖至輕柔地撫著他的傷痕,“怎麼會……不小心還是對手太強悍?”
“是我大意。”他說,感覺這答案更好一點兒。
“是真的麼?”寧元娘幫他褪掉中衣,繼續道,“上次你和四哥送我們回來,一日我跟含笑說話,含笑也是聽趙賀說的,說四哥四嫂他們在路上遇到了死士……情形特別兇險,好多人眼睜睜地看著,四哥能無事,是險中取勝……”她背轉身,去給他拿乾燥的中衣,“我沒親眼看到你與人廝殺,可是……一定也是分外兇險的吧?……”
說到這裡,她沉默下去,也不轉身過來。
只給他一個僵硬的木然的單薄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