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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天一直被蔻兒記掛的表哥們除了禮物源源不斷在往宜明苑送,人是沒有來過,聽小廝說,好像是在粗看形勢,大約要在京中開個什麼鋪子,忙得人影都落不到時風巷子的宅院裡,更是抽不出時間到方府來拜訪。
表哥們不來拜訪,蔻兒暫且把此事拋之腦後,之後的事都之後再說,她且顧好眼下。
這幾天總有堂姐們派人來給她送一些絡子繡帕,話裡話外打探著她兩個表哥,蔻兒收著,只讓丫頭也做些絡子繡帕給回了禮,至於什麼想要來宜明苑和她玩耍聊聊表哥一類的話,依舊統統推辭了去。
堂姐們的心思不難猜,再是商戶,也是富甲一方的大家,嫁過去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還能像她一樣花錢如流水,各個都有著心思。只是她雖不會和表哥們結親,也不打算把家中這些表裡不一的堂姐們介紹給表哥們,他們人好,自然該找更好的女子才是。
哥哥依舊很忙見不著人,蔻兒打發了堂姐們,自己和以往一樣獨自消磨時間。外頭漸漸熱辣,她平時是懶得出去的,只在屋裡看書寫字兒,屋裡面擺著幾個冰盆,她趁著沒有旁的瑣碎事,只把之前買回來的一捧一捧的書翻出來看。正經的書沒看兩本,那日裡偷夾帶回來的私貨已經全部翻了一遍,就一套清風客還藏在匣中,未曾動過 。
她之前在襄城時沒有同齡姐妹玩耍,渾渾噩噩跟著表哥們,十來歲的少年們有著各種渠道去提前瞭解一些風花雪月,風家家教嚴,親眼去看是不太可能的,但是弄個話本兒倒是輕而易舉。表哥們被舅母盯著的,不太好辦,索性藉著蔻兒的名義,帶著妹妹出去買書,把夾私貨弄來的話本兒藏在蔻兒書箱裡,再借著去找妹妹玩的名義,從蔻兒哪兒拿走。她初時年紀小,不懂這些印著粗糙圖案的書和她平時看的有何不同,翻開來看,只當是雜學話本兒,對裡面的男男女女情情愛愛忽略了去,也還能將就看。後來被風千水發現時已經落下了這個喜好,比起枯燥正經的經綸,雜學遊記與這些話本兒更得她意,掰正不過來,風千水也只能揉著額角認了,處處幫忙遮掩一二。
如今她稍大些,再看話本兒,多少懂了裡面一些情愛之事,再回頭看話本上印刻的粗糙人像就不能忍了,索性自己畫畫倒過得去,修來補去也能把話本兒裡的角兒畫出來,比起話本上的,精緻得多。家中人只知蔻兒善畫,卻不知蔻兒只善美人圖。
清風客她暫不想動,旁的書都看完了,外頭日頭太大,她也不想出去,索性又鋪了紙,打算把話本兒裡看得有趣的場景繪出來,只是景好畫,人卻畫不對,落筆畫不了幾下,書內孱弱的年輕書生與威武的戰場軍人,在她筆下總要變成一個簪冠直裾的風朗青年。
蔻兒揉了許多廢棄的紙團,也沒有畫出一幅來,只能撂開筆獨自生悶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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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悶在屋中不太開心的蔻兒,方令賀則是苦不堪言,每天都緊鎖眉頭,無論看誰都是一副深仇大恨的模樣,同殿為臣的朝臣們都對他避讓再三,生怕讓這個中書侍郎揪住了什麼小尾巴,成了他的出氣筒。
方令賀多天來每日都堅持深夜回家,夜深露重也要站在宜明苑前等上一等,然後又洩了氣一樣垂著頭回了自己院子,反反覆覆多天,底下小丫頭都把大公子這番失常的舉動稟給了蔻兒。
蔻兒不懂她哥哥為何如此,趁著方令賀休沐,回來的早,派了丫頭去請了來,兄妹在八角玲瓏桌前面對而坐,絲鳶端來了冰鎮後的花果茶,蔻兒遞給哥哥,溫聲細語道:“哥哥近來可有什麼煩心事,瞧著都上火了。”
方令賀有苦說不出,這些日子他想來想去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眼圈敖黑了,嘴角熬出了痘,任誰一看都知道是上了急火。他唉聲嘆氣一口飲盡茶,然後試探著問道:“千水千林兩個表弟可有聯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