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羽繼續分析,“之後就是二弟妹那邊。她已然亂了方寸,聽以前話裡的意思,成國公府那邊慣於做法事、道場驅邪。嗯……”她蹙了蹙眉,“我覺著是有害無益,那樣等同於承認府裡有鬼怪。況且我小時候看過做法事、道場,那可不是讓人心裡鬆快的情形。二弟妹本就受了驚嚇,不能再百上加斤。”說著,她立場已轉為堅定,“不行不行,我得好好兒跟她說說,胡來的話,沒病也要折騰出病。”
不准誰把府里弄得烏煙瘴氣是對的,但她的理由全不在他意料之中,是從細微處為人著想的善良,亦是孩子心性所致。蕭錯摸了摸鼻尖,到底是沒忍住,笑了。
裴羽纖長的睫毛忽閃著,眼神困惑,“我說的不對嗎?”
“對。”蕭錯頷首,笑意更濃,“你這樣動之以情也好。二弟妹若是信那些亂七八糟的,就讓她回孃家去折騰——告訴她,這是我的意思。二弟回來之後,我也會跟他提一提。”
“好。”裴羽應下之後,不好意思地笑了,“我曉得你是這態度,這會兒卻沒想起來。”
“你呢?”蕭錯問她,“看這意思,也不相信那些?”
“大多時候不信。”裴羽照實說道,“比起那些,更難應對的是裝神弄鬼的人。”真有妖魔鬼怪,人又真遇到的話,選擇餘地太小,只得聽天由命。
“懂的倒是不少。”她第二句,是蕭錯完全認同的。
裴羽斜睇著他,小聲嘀咕:“我只是遇到你就笨得不行。”該明白的事理,長輩都曾悉心教導過。
蕭錯又何嘗沒留意到這一點,頗覺有趣。遇到意外不慌亂,反應沉穩而敏捷——她這些長處,在他面前一樣都沒有。
待得相處時日久一些,她應該就會適應,在他面前變得隨意自在。萬一總是如此……想到她種種可愛、有趣的小模樣,他牽唇微笑,那也不是壞事。
到此刻,蕭錯想明白了一件事:曾與自己較勁,根本是多餘。公是公,私是私,劃分清楚就好,她又已允諾,不會干涉他在府門外的事。
怎麼想,她都是讓他很省心的小妻子。私底下的孩子氣,他有何資格不包容?
念頭飛快閃過,蕭錯溫聲道:“喚人擺飯吧。”
“好。”
兩人一同用過早膳,如意神采奕奕進門來,黏在蕭錯身邊。蕭錯去外院的時候,它自然是亦步亦趨。
蕭錯進到書房,喝完益明煎好的湯藥,派出足夠的人手,將什剎海別院原封不動地看護起來。再多的,不需做。眼下不知原由,連根本的懷疑、猜測也無,無從著手。
最重要的是,他需要知曉蕭銳明確的態度、打算,若是根本不用他介入,再好不過。
隨後,蕭錯喚來管家、管事,將府邸內外一樁樁事情交代下去。
留在內宅的裴羽也不清閒,正色交代周媽媽、半夏、木香,管好正房的人的嘴,不準私下議論二夫人的事。
三個人聽了,雖然心裡都是七上八下,面上卻是不敢流露分毫,恭敬領命,出門召集齊一眾丫鬟婆子,聲色俱厲地訓話,眾人齊齊稱是。等到裴羽到了正廳,吩咐各處管事媽媽的時候,也是這情形。
這情形,不開眼的是因為懼怕蕭錯,明智的則是擔心飯碗不保。
能留在裴府當差的人,明智的居多。
裴羽這個侯夫人,對待下人的態度一向溫和,但並不代表沒有管制人的手腕。
她一向秉承著一個原則:不論何事,照規矩來。有些事,她是事先打好招呼,立下規矩;有些事,她是循著裴府舊例行事。
主持中饋的日子已久,她怎麼可能沒遇見過油滑或混賬的下人,每次都是恪守著原則,從不破例。有人在她面前痛哭流涕或是託人講情,她一概不予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