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髮亂糟糟地貼在她臉上,襯得一張臉慘白,神情也因此而空蕩蕩的,沒有著落。
停在拐角處的人扶住牆,呼吸倉促得像要斷絕。
她抬眼望過去,對上站在盡頭的人那朦朧不清的目光,一眨眼才發現,是雨水亂了她的眼睛。
空曠又寂靜的走廊裡,連氧氣都被抽乾一般,讓人喘不過氣。
有一扇門敞著,微弱的燈光從裡面斜下來,夾帶著像是幻覺一般的、壓抑又尖銳的悲慟哭聲。
白恬聽清了。
那是葉黎的聲音。
她望著盡頭的人,只是看著她的臉,就像對方輕輕觸在自己眼中的目光一樣。
從這裡到那裡,短短几米。
從那裡到這裡,長如天塹。
第93章無聲葬禮
這場雨斷斷續續連綿了七天,也不見放晴。
黃昏在這樣的天氣裡也出不得場,灰濛濛地天明,又灰濛濛地日頭下沉。
白恬撐著一把黑傘,送走了墓園裡最後一個來參加葬禮的人。
他是葉黎的合夥人,走之前幾番欲言又止,但最後還是什麼也沒說,拍了拍站在墓碑前的人,安靜地離開了。
白恬送走他之後,在墓園的大門口站了一小會兒。
雨像是變小了,她收起傘,抬頭望了望日光漸退的天空。
這樣的陰天,隨著年月的增長,變得越發讓她難以消受。
白恬總以為自己是習慣了的。
習慣“人都會離開”這件事。
可原來,她還是畏懼陰雨綿綿。
墓碑上貼著一張自拍視角下的照片,笑著的人看起來格外年輕。
這是許琳的遺願。
她說自己這輩子都沒拍過什麼好看的照片,死後享受一次美顏濾鏡也不算什麼過分的要求。
葉黎看見這段影片的時候,早已平靜下來的神情又崩裂得不成形,他捂著雙眼,拿著許琳的手機哭得聲嘶力竭。
白恬只能坐在病房外面的長椅上,不去打擾他難得的發洩。
大多數時候,葉黎是冷靜又清醒的。他有條不紊地處理著許琳的後事,還兼顧了公司裡的公事。甚至到了葬禮當天,他的合夥人才得到訊息。
這是一場冷清又沉默的葬禮,許琳和葉黎長年顛沛流離,在他的記憶裡,從沒有見過任何一個親戚。
所以來參加葬禮的人,連十個也湊不齊。
除了他公司裡的兩個合夥人,關係要好的大學同學,剩下的就只有葉晚和趙玥嵐,甚至連文心蕾也來了。
而許琳本人的親朋好友,葉黎一個都沒找出來。
就是在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的母親這些年來,原來活得這麼孤獨。
每當他打電話回去,許琳總是笑著跟他聊家長裡短,今天是隔壁張大嫂約她跳廣場舞,明天又是一群小老太太組了個夕陽團去旅遊,彷彿她的每天都過得充實又精彩。
可實際上,她連一個知心的人都沒有。
葉黎在葬禮之前,把她手機裡的通訊錄翻了一遍又一遍,卻絕望地發現,她連菜市場的批發商都會存下電話,哪怕對方根本不記得她到底姓許還是徐。
只有一個號碼沒有寫上備註,葉黎滿懷希望地撥過去,聽見“空號”兩個字時,再也忍不住,蹲在地板上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