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霞道會之時,季月年將這一縷仙符氣息悄無聲息地種在了雲闕宮門之下,如今數百年過去,它汲取了數之不盡的身鬼修力,終於在上一次天象之中攝了一隻剛剛誕生的身鬼,將那些修力盡皆灌注其上,使其超脫出了雨之天象,能夠真正顯化出身形。
身鬼雖名為鬼,卻並不是鬼物之屬,而是一種詭秘的天象生靈,其之可怕神異根本不可想象。
雨勢漸歇,烏雲盡散。
皎白的月輝映照之下,季月年靜立於重重雲海邊緣,俯視著靈樹之底那一片死寂的妖國皇城,輕聲道:“我有兩卷真法,一卷名為《玄陰》,一卷名為《龍血》,你要修哪一卷?”
其語氣雖是問詢,卻並未給出第三個選擇。
身鬼在天象之中化形而出,剛剛誕生靈智不久,此時將剝離而出的血源予其修行,不但能夠擺脫一些血脈之上的牽連,更能對其修力瞭若指掌,無論其成長到什麼程度,心念動間,皆可剎那間廢去其所有的修力。
天象生靈,所御使的力量名為修力,而尋常生靈卻將身鬼當做鬼物,從始至終都是一種謬誤。
不知何時,它的頭顱之上亦是披了黑袍布帽,將其形貌完全掩藏在了漆黑的罩袍之下。
“敢問季主,《玄陰》何解,《龍血》又是何解?”
它的聲音冰冷靈透,有著極強的浸透之感,似乎可以直接傳入生靈的心神深處。
天象生靈一旦化形而出,其靈智之高根本無法想象,便似人間的宿慧一般,有著生而知之的神異天賦。
季月年側頭看了它一眼,在它的詭秘黑袍之上停留了一瞬,道:“《玄陰》乃是神道真法,《龍血》則是仙道之卷。你若修了神道,我便將你當做煉藥的丹爐,聚陰的神陣;你若修了仙道,我便將你當做渡海的蘆葦,破劫的道刃。”
“如此聽來,修那神道真法卻是個短命的差事,總歸是仙道活得長久些,我修《龍血》便是,”它略一沉默,上前行至季月年身側,與其一同俯視著生靈絕跡的朱紫皇城,“我誕生至今,季主還不曾賜名。”
雲散風起,狂風呼嘯著席捲而過,將它頭上的罩袍撩起了一些,隱約露出了其白皙如玉的額頭,以及額前隨風翻揚而起的一縷青絲。
季月年輕笑,並未開口,而是輕翻手掌,一卷泛著金紅光暈的龍血真卷緩緩凝聚而出。
東海龍宮的血源真血。
他手中持著光華流轉的血脈真卷,眸光之中雖隱約帶著笑意,可其中倒映著的皎白月影卻愈加清寒,冰冷如同萬載不融的霜雪。
它沉默著將那真卷取了過來,黑袍之下伸出的纖白手指如同驚鴻乍現一般,轉瞬即逝。
季月年並未看它,而是立於重重雲海的邊緣之處,衣袂飄揚之間,散作了漫天細碎的青芒。
神宮宿靈之境的生靈,已經可以在短距離之內施展凝形化影之術。
“冷清孤寂,月下嬋娟,喚作季清嬋便是。”
季月年的聲音漸行漸遠,隱約傳入耳畔,它依舊一言不發,只是靜靜地捧著那龍血真形之卷,其上縈繞著的璀璨金紅光暈瀰漫而至,逐漸映入了瞳孔深處。
季清嬋。
……
瀾江大峽谷。
鐘鼓之音入耳,吞月元君神色有些忐忑,緩緩行入了山神真殿之中。
巍峨的供奉真殿早已是滿目瘡痍,高及數十丈的瀾江大山神神像被毀去了大半,只餘了殘破的龐大身軀倒塌在側,其上有著死寂之氣四散蔓延。
那塌陷的瀾江大山神神像之下,有著一個身著長袍的身影,此時正靜靜地望著神像僅剩一隻的灰白雙目,輕嘆一聲,道:“此山神恪盡職守,並無錯處,卻是被第九宮生生誅了真靈,剝了神位,實在有些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