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如往常那般面色平靜,將手中的針線活計放到腿上,稍稍抬起頭,道:“阿夜哥。”
先是小心翼翼地墊了一層油紙,然後把仍然冒著熱氣的燒餅放在了案幾之上,牛長夜笑道:“清嬋,我爹剛剛烙了熱騰騰的芝麻燒餅,我特意挑了兩個大的給你拿了過來,你多吃點。”
此言落罷,他還故作沉醉地深深吸了一口氣,似乎已經完全沉浸在了燒餅的香氣之中。
縱使在明面上的道義和村長的“規矩”之下,這幾年來季清嬋家從未少過飯食,可其餘人家送來的要麼是吃不下的剩粥,要麼就是硬邦邦的餅子,只有牛長夜每次都是挑著最好最新鮮的吃食給她送了過來,也讓季清嬋這些年來早就已經自我封閉的內心有了些許波瀾。
“過了今年,我便可以自己養活自己了,”少女伸出白皙的素手,輕輕攏了攏耳側的柔順黑髮,“我娘雖然沒留下什麼銀兩,卻留下了一畝陽靈稻田,這些年來都是村長家代為耕種,明年我滿了十六歲之後,便可以將這一畝陽靈稻田要回來,獨自打理。”
牛長夜聞言有些擔憂和焦急,道:“你如此纖弱,怎能幹得了那些地裡的活?我這幾年常常跟我爹爹去地裡幫忙,就連我如此力氣,要精心護持那些陽靈稻田都很是費力,你又如何能做得?”
季清嬋搖頭道:“我無事,阿夜哥莫要再管了。”
“我怎能不管?”
此言甫一脫口說出,牛長夜便瞬間紅了臉,一時之間很是有些訕訕。
少女清澈的目光掃了過來,定定地看著牛長夜,道:“阿夜哥,這些年來你對我的好我都看在眼裡,我也知你心中所思,可我母親是一個地位卑微並且招人唾棄的妓,連帶著牛家村的村民對我都是避如蛇蠍,你還是放下那個念頭罷。”
不知從哪裡來的膽氣,牛長夜驀地挺直了腰桿,粗著脖子道:“清嬋,我不在乎那些緋言緋語,我只想娶你,只想一輩子對你好。”
季清嬋精緻的眉眼之中夾雜著一絲黯然,低聲道:“不可能的……”
片刻之後她抬起了頭,眸子裡掛上了些許平日裡的冰霜,道:“別人都說我母親很髒,可我卻不怪她,因為是她養活了我,但牛家村的村民也養活了我,阿夜哥更是對我極好,我獨自承受這些倒也罷了,絕不能連累到你。”
在如此之小的村莊之中,流言蜚語的殺傷力超乎想象,甚至可以跟隨一個人一輩子之久,季清嬋會有此等心事也並不足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