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要在她那模糊的神情之間看出什麼破綻。
不知過了多久,素衣道姑終是洩了氣,身周那彷彿並不存在的凜然氣勢亦是消散了去,一把扯過黑袍少女的袍袖,道:“觀你行事說話,骨齡至多不過短短數百年,怎地會如此難纏?”
季清嬋任由她將自己帶到了更加偏僻的山石角落之處,低笑道:“道姑,有一件事,我也不想瞞你,你且抬頭看看,頭頂是什麼。”
此言入耳,素衣道姑下意識地打了個激靈,緩緩抬起頭來,朝著巨山山頂之上望去。
不望倒好,這一望之下,素衣道姑竟是面色瞬間變得煞白,甚至就連嘴唇都有了些許顫抖。
季清嬋在巨石之側席地而坐,斜倚著由絲線勾勒成的山石,輕聲道:“這些數之不盡的畫幕世界,已經隱約構成了一座龐大絕倫的如天佛陣,這數百年來,我一直都在仔細觀察,直至前幾日,我才驀地發覺,這些畫幕世界竟然已經……”
素衣道姑微微顫抖著身子,一眨不眨地望著極遙遠處那貫通世界的金色旋渦,喃喃道:“我曾聽聞,輪轉重極乃是佛家源教為了逆轉天地規則所做的一次嘗試,無數元會以來,這嘗試終於要結束了麼……”
據古籍記載,生靈的神魂隕滅之後,真靈下境往生乃是天地至理,若是真靈崩碎,此生靈便算是徹徹底底消散在了天地之間,再也尋不到其存在過的任何一絲痕跡。
須彌聖山乃是佛家源教的起源之處,無量量劫之前,其中有生靈發大慈悲之心,以不可思議的大神通,在須彌聖山之底勾畫出了玄奇無比的輪轉重極。
自此之後,世間生靈若是真靈崩毀,皆有一絲本源投影被輪轉重極攝取而來,烙入數之不盡的畫幕世界之內,以虛幻光影之形繼續存在。
只是虛幻終究是虛幻,縱使須彌聖山的佛家生靈有著莫大神通,可卻也無法抵抗此方天地的無上至理,輪轉重極雖然用一種極為巧妙的方式保留了這些生靈的一縷投影,可卻根本沒有讓其真正化虛為實的能力。
“甚麼大慈悲!若是依我看來,這輪轉重極背後,不知道有著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素衣道姑平復了下心神,朝著極遠之處那無法想象的金色旋渦狠狠啐了一口。
季清嬋面色微變,扯了扯素衣道姑的袍袖,道:“道姑慎言,莫要忘了此間是何地。”
此言落罷,季清嬋神魂深處仍舊有些心悸,忍不住站起身來,朝著那輪轉重極無數畫幕世界終極之處的金色旋渦恭敬行了個禮。
素衣道姑對其行為有些不屑,道:“我觀你也是個行事果決的性子,如今怎地這般畏首畏尾?”
季清嬋側過頭來,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道:“與你說句實話,我並不覺得我等的行徑能夠瞞過上面那些不可思議的佛家生靈,若是以後我等當真有了一絲脫困之機,到了那時候,你就算跪地祈求也來不及了。”
素衣道姑怔了一怔,道:“上面?”
季清嬋略一沉吟,道:“據我所知,輪轉重極之上有須彌聖山;而須彌聖山之上,則是萬佛起源之聖地,喚作靈山;而靈山天境的源處,則是‘大雷音寺’。亙古以來,數不清的無量量劫滌盪世間,唯有‘大雷音寺’的無上佛光照耀萬古,甚至就連三十三天天庭都稍稍有所不及。似這般地方,就算存在一些能夠扭轉天地的生靈,也並不足以為奇。我雖然並非佛家源教的生靈,可對於這等完全不能想象的存在,總要存著一些敬畏才好。”
聽完她的一番話,素衣道姑不禁沉默了下來,愣愣地望著遠處那緩緩旋轉的燦金旋渦,心裡不知在想些什麼。
季清嬋亦是不再開口,靠在冰冷的山石之上,隨著素衣道姑的目光望了過去,眸光深處隱約映照出了那燦金旋渦的倒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