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季清嬋如今蘊藏著北海龍宮的真龍血脈,這尊神靈化身根本不會如此廢話。
尋常生靈若是膽敢接觸北海境幕,早已被其隨手一戟掃滅了真靈。
“季月年,我化生以來一直都以黑袍遮面,你還不曾真正看過我,”白皙纖美的削蔥玉指扯過錦青袖袍,季清嬋輕輕抓著季月年的手,低聲道,“此次讓你看得仔細些。”
“我好看麼?”
她仰著小臉,與季月年相距不過一尺,滿頭青絲都垂落在了季月年的手臂之上。
此番言語之間,顯然已是有了赴死之意。
天象身鬼有著諸多神異之能,其中最為詭異之處,便是能夠隱於天象之中,不被任何生靈所察覺。
顯然,季清嬋已經決意自隕,將身鬼的天賦隱匿之力加持於季月年,嘗試著讓其逃出生天。
若不是即將隕滅,以她那隱晦不言的性子,絕無可能朝著季月年說出這番話。
季月年稍稍低下頭,望著季清嬋,神情有些古怪,心神動間,身周有神異至極的玄光纏繞而起。
三十六般變化之術。
其修為只有神宮宿靈之境,如今所施展的變化之術瞞不過三災太乙真境的生靈,卻能騙過巡守神靈的一個弱小化身。
仙道與神道之間,有著本質的差別。
那神靈化身望著空無一人的崖石,下意識地怔了一怔,隨後便反應了過來,冷哼道:“原來是變化之術,又是靈臺方寸山的弟子。”
其隨手凝聚出一塊記錄神石,身形散成漫天水光,下一刻便在海水之中瀰漫無蹤。
……
季月年輕輕鬆開手,略一沉默,道:“你方才……”
玄光翻湧之間,季清嬋慌忙抽回手指,將自己重新掩藏進了寬大的漆黑罩袍之中。
黑袍的陰影之下,她的小臉已是羞臊的通紅,偷眼望著身前的清美少年,指間依稀殘留著冰涼柔軟的觸感。
季月年的目光愈加古怪,道:“你方才之言,到底是何意?”
季清嬋在一叢巨大的珊瑚之下席地而坐,整個人都縮在黑袍之中,一言不發。
季月年走到她身側,低垂著目光,靜靜地看著她的罩袍,半晌之後,才道:“季清嬋,你若當真有了別的心思,我便不能再用你了。”
季清嬋依舊沉默,只是其袖袍之下掩藏著的眸光,微不可察地顫了一顫。
“季清嬋,我方才所言,你可知曉了?”
許久之後,她終是點了點頭,再抬眼望時,那魂牽夢縈的少年已是不見了蹤影。
……
“我好看麼?”
她的滿頭青絲如瀑般散落而下,冷澈清靈的聲音猶在耳畔。
……
季月年靜立於遂川河畔,凝望著奔湧翻騰的洶湧暗流,思緒翻湧。
其眸光微冷,淵深的心境沒有泛起半點波瀾,輕聲道:“若只論骨相,自然極是好看,不管是瓊樓、青笛,還是寒池、晗光,形貌姿容皆遜你幾分。”
“只有那女童的側臉,那般傾盡天地的仙姿玉貌,能夠稍稍勝你一籌。”
在古老的真靈記憶裡,季月年曾見過一個身著織錦蓮瓣緞裙的女童。
細細密密的雨幕之中,南海之畔的礁石之上,那女童輕輕拂動著冰冷潮溼的石面,一縷柔順的青絲沾染了雨水,緊緊貼在她白皙如玉的耳垂之側。
季月年望見了她的側臉。
那是菩薩真顏。
……
思緒流轉之間,季月年的眸光更冷。
“我揹負著如天一般的因果,隨時隨地都有萬劫不復之憂,這人世間的庸碌情慾,怕是無福消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