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晚,像是暗夜中舒展開身姿的牡丹。
水袖半掩住面容,裴蓁蓁眼神幽深,今日,大概是南魏盛世的最後一點餘響。
隨著樂師按下最後一個音,王洵留念地看著池水上裴蓁蓁的身影,站起了身。
夜風微涼,所有人都留在太液池中賞歌舞,別處就顯得冷清許多。
王洵提著酒壺,飛身倚在亭臺頂上,仰頭將壺中酒液飲進口中,姿態瀟灑。
「宴中歌舞尚未結束,你倒是一個人來了這裡喝悶酒。」裴蓁蓁不知何時坐在他身旁,已經換下舞衣,素白的衣裙如幽曇,與跳那支舞的彷彿兩個人。
「不是你,便不值得看了。」王洵笑了笑,遠遠看著荷花池,池中只剩荷葉,殘荷枯敗,顯出幾分淒清。
裴蓁蓁奪過他手中酒壺,自己飲下一大口,王洵驚了一瞬:「這酒的後勁不小。」
他記得,她的酒量不算好。
「這一點,還醉不了。」裴蓁蓁沒有看他。「你今日心情似乎不大好。」
「很明顯?」王洵自嘲地笑了笑,「只是有些無力,我突然發現,自己能做的,實在太少。」
他想不起來,怎麼也想不起來。
那些重要的回憶,攸關整個南魏的回憶
王洵今夜有些神思不屬,故而也沒有發現裴蓁蓁的不尋常。
好一會兒,他終於意識到什麼,側頭看向裴蓁蓁:「你來尋我,可是有什麼話想說?」
裴蓁蓁轉頭,對上他的目光:「王洵,你可知,什麼是歡喜。」
這話問得有些奇怪。
「許是知道的。」王洵雖不知她為什麼這麼問,還是答道。
他神情溫柔,眸中彷彿盈著漫天星河:「你於我,便是歡喜。」
「為什麼?」裴蓁蓁微微偏頭,眼中疑惑不似作偽。
她想不出,自己有什麼值得人喜歡的。
王洵拂過她臉側:「喜歡何曾需要什麼理由呢。」
他愛她,因為她是裴蓁蓁,這便夠了。
「哪怕我心中沒有你?」
「是。」王洵斂眸,眼中不免有一抹黯然。
耳邊隱隱傳來太液池歌舞之聲,沉默之中,裴蓁蓁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
「王洵,我也想知道,我心中可有你。」裴蓁蓁放下手中酒壺,捧住王洵的臉,輕輕吻了上去。
唇齒相接的那一刻,她聽見自己驟然加快的心跳聲。
原來,我心中是有他的,裴蓁蓁失神地想。
王洵怎麼也沒想到她會做出這般動作,整個人彷彿都變作一尊雕塑,愣在原地,無知無覺,做不出任何動作。
裴蓁蓁放開了他,唇色殷紅:「我或許,也有些喜歡你。」
「五年後,若你未曾婚娶,我便迎你入府。」裴蓁蓁提起酒壺,灑脫道,語氣霸道得理所當然。
她乘著月色落在地面,向前走去,只留下王洵僵硬的身影。
待王洵回過神,只能哭笑不得地看著她離開的背影。
笑著搖了搖頭,不論如何,他總算得了她一句承諾,得了個『名分』。
王洵的內心卻沒有他表面那般淡然自若,失速的心跳昭示著他心裡的不平靜。
原來她也不是沒感覺,原來她心中,也是有著自己的。
他低低地笑了起來。
深夜,宴罷,群臣與家眷自大明宮中魚貫而出。
「裴家女郎,你等等!」
裴蓁蓁停住腳步,回頭看去,匈奴王女雅其格朝她跑來,抬眼間,裴蓁蓁對上她父親劉鄴的眼,劉鄴對她溫和一笑。
裴蓁蓁冷淡地垂下眸,雅其格已經到了她身前,語氣興奮:「裴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