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是因為她惹怒了沈府貴客,她的屍體最後被裹了草蓆扔在亂葬崗,野狗爭食,白骨混在一處,我再也尋不到她。』
『我提著劍衝去沈府,想殺了沈餘為阿寧報仇,可這位洛陽首富身邊實在有太多高手。我被打得奄奄一息扔了出去。』
『那時候,我真的以為自己要死了。可是最後,我還是活了下來。有個世家郎君救了我,他說如沈餘行事,必定會有災殃,叫我好好活著,定能看到那一日。』
『果然,沒過多久,沈餘下獄,沈府傾沒。沒了仇人,我便開始四處遊歷,盡我所能幫一幫有難的人。』
『我想多做一點好事,或許下輩子就能再見到阿寧。』
『我答應過你,我會帶你北上,君子一諾,駟馬難追。』
裴蓁蓁本以為,這個落拓瀟灑的男人,會陪著她北上,他們會一起平安地走到北邊。
可這世上有的,往往是事與願違。
一隊胡人計程車兵騎著馬衝進偏遠的村莊,江風池帶著裴蓁蓁偷偷跟上去,果然聽到了慘叫和哀嚎,茅草屋上方飄起黑影,胡人不止劫掠,還要放火燒了這裡。
哭嚎和狂笑聲不斷傳來,安寧的村莊一夕化作人間地獄。
「蓁蓁,去藏好。」江風池定定看著村口那棵老槐樹,握緊了手中的劍。
裴蓁蓁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她抓住江風池的手:「你要幹什麼?!」
「救人。」
「你瘋了麼?!」裴蓁蓁不可置信地睜大眼,她很少有這麼強烈的情緒,「那一隊胡人再怎麼也有三十餘人,都帶著刀劍,你只有一個人,白白去送死麼?!」
「我當初沒能救下阿寧,現在,我希望自己能救下眼前的村民。」
裴蓁蓁不肯放手:「江風池,你答應過,要保護我北上!你答應過的!」
「蓁蓁,抱歉,這一次,我要食言了。」
「我不能陪你走下去了。」江風池將她額前散落的一縷鬢髮別在耳後,「你既然學了我門下劍法,便要記住,劍是為了守護,不是為了殺戮。」
「往後拔劍時,要記住這一點。」
「蓁蓁,活下去。」
他最後,只給裴蓁蓁留下一個蒼涼的背影。
為什麼呢?為什麼要為了別人的安危,賠上自己的性命?為什麼答應了要保護她,最後卻又食言?
為什麼又讓她只剩自己一個人!
裴蓁蓁在附近的山洞中躲了一夜,直到第二日,才鼓起勇氣走進村中。
深秋的風吹動她的裙角,呼嘯著好像誰悲慟的哭聲。
江風池安靜地躺在泥地上,他全身都被血色染紅,裴蓁蓁數不清他身上有多少刀口。三支長箭釘在他上身,在他周圍還躺著十來具胡人的屍體。
四周安靜得可怕,被火燒過的茅草屋搖搖欲墜,天邊陰沉沉的,彷彿隨時都會有一場瓢潑大雨。
「江風池,你也是個蠢貨。」裴蓁蓁扯了扯嘴角,臉上的笑卻比哭還難看。
她上前,費力地扶起江風池。
村外槐樹下,裴蓁蓁抬眼看著枯敗的枝幹:「你便暫時在這裡睡一覺吧,倘若倘若我能活著到北邊,到時候,再想法子為你尋一處安眠之地。」
裴蓁蓁拔出劍,沉默地在樹下挖坑。
長劍並不適合幹鐵鍬的活,不久便捲了刃,裴蓁蓁咬著唇扔開劍,像是和誰賭著氣,跪下身用十指將泥土掘開。
就算十指鮮血淋漓,她也沒有發出一聲痛呼。
大滴大滴的雨水倏而落下,細密地打在裴蓁蓁身上,沒過多久她便全身濕透,連眼睫上也落了水珠。
而順著臉頰滑落的,也不知是雨還是淚。
直到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