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還沒說完,裴清知皺著眉拉住了他的衣袖,裴清衡明白他的意思,卻梗著脖子繼續道:「難道我說的有錯?!」
裴蓁蓁嘴邊牽起一個笑:「你說得不錯。」
她這樣利落地承認,裴清衡反而覺得訥訥,低下了頭。
裴清行面色沉凝,烏黑的眼珠盯著裴蓁蓁:「蓁蓁,非得如此麼?」
「大哥,到了今日,還需要問這個問題麼?」裴蓁蓁反問。
裴清行苦笑,他搖了搖頭,道:「此去幷州,山水迢迢,蓁蓁,萬事小心。倘若哪一日想回來看看,無論何時,裴府的大門,永遠為你開啟。」
他鄭重承諾。
裴蓁蓁眼神有些空茫,應該不會,她應該不會有回來的那一日。
「大哥,世間諸事並非只有一種解決方法,有時候,退一步,不是什麼可恥的事。」她忍不住勸了一句。
「好。」裴清行鄭重道,「我記住了。」
裴清知天生體弱,雖然將養這些年,已與常人無異,但在這寒冬之中久站,唇色便顯得異常蒼白。
「蓁蓁,好好照顧自己。」裴清行只說了這一句,溫潤柔和。
裴蓁蓁沉默地點點頭。
裴清衡和裴清淵都沒有說話,裴蓁蓁便轉過身,這時候,裴清淵終於開口:「蓁蓁,為什麼?」
他的眼眶有些泛紅:「我們是一家人,為什麼非要走到這步田地?這樣你就開心了麼?」
「是。」裴蓁蓁答得乾脆,「這是蕭茹欠我的。」
「她終究是生下你我的人。」
裴清淵始終也無法釋懷,裴蓁蓁揭出的陳年舊事,逼瘋了蕭氏,也讓裴正在兒女面前顏面無存。
而前日,裴正將和離書交給蕭氏,第二天,蕭氏便回了蕭府,如今整個洛陽城議論紛紛,都在唾棄裴正是個見風使舵,趨炎附勢的小人。
「裴清淵,她有將你當過兒子麼?」背對著他,裴清淵瞧不見裴蓁蓁的表情。
「那如今她已經離開,為什麼你還要離開家,你連我們也不想見到了麼?」這是他最愛的妹妹,他們曾經親密無間,無話不說,可是如今,裴清淵知道,她要離開他了。
所有人都以為,裴蓁蓁是因為蕭氏之事要執意離開洛陽。
「你覺得是,那便是吧。」裴蓁蓁抬頭望著灰白的天空,輕聲道。
裴清淵的淚一滴滴地從眼中墜落,就算在蕭明洲靈前見識到蕭氏真面目時,他也沒有這樣哭過。
「蓁蓁,我曾經說過,會永遠保護你,如今,你已經不願信我了啊。」裴清淵努力地想露出一個笑,嘴角卻沉重地揚不起來。
裴蓁蓁的身影很是寥落:「裴清淵,你要知道,這世上,沒有誰能保護誰一輩子。」
說完這句話,她坐進了馬車,叫人再窺不見她的神情。
馬車緩緩動起來,車輪軋過石板路,有吱吱呀呀的響聲。
裴清衡突然揚聲:「裴蓁蓁,若是有人欺負你,就回來!」
若是在外面待得不開心,那就回來,我們都會在這裡,等著你。
渡口,蘆葦淒淒,繁縷和紫蘇忙碌著指揮下人將行李搬上大船,裴蓁蓁站在甲板上,風吹起她的長髮,望著蜿蜒的官道,她臉上有幾分悵惘。
裴蓁蓁也不知道,她心中為何會有幾分失落,她在期待什麼,她在等誰?
「你在看什麼?」耳畔響起一道溫和的嗓音。
裴蓁蓁猛地回過頭去,入眼是王洵那張輕輕笑著的臉。
「你怎麼在這裡?」
王洵一身玄衣,為他平添幾分冷峻:「我答應過,要陪在你身邊。」
早在裴蓁蓁來渡口之前,他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