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沒有想過跨世紀如何度過?
五天前的蘇綺絲毫沒有打算,只當普普通通星期五,唯一不同大概是:好像月末、年尾講一句“明天見”,結果再見居然是次月、明年,這次又略微鄭重——千年一遇的下個世紀。
1999年12月31日清早,唐允開車,載蘇綺、唐鄭敏儀上大嶼山寶蓮禪寺。
這次不必再費周折地開到渡口坐船赴離島,直接過青馬大橋,好長好寬好威風的一座新橋,唐允忍不住贊“好勁”,然而後排座位冷若冰霜相處的兩位女士都不理會他。
他曾經看不起黎永正為家中一雙難搞婆媳苦惱,絕沒想到有朝一日也會成為自己的世紀難題。
即便如此,唐允還是暗自慶幸沒有告知唐鄭敏儀一切真相,至於她到底是否知曉蘇寶珍是誰、蘇綺又做過什麼,唐允不確定,只知道她表現出來的樣子看似不知。
蘇綺同寶蓮禪寺的新任住持熟絡,親自到偏殿送上自己抄寫的經書,唐允與唐鄭敏儀在正殿燒香,唐允默默還願,他好像真的開始信佛祖。
佛祖保佑蘇綺掂過碌蔗,她便順利復仇。而唐允祈願成婚、生子、修好餘生,雖然時間有些久,如今算達成叄分之二,最後一項也可以算作完成中。
他當年居然一下子許過這麼多願望?好貪心。
唐鄭敏儀如今終於可以徹底隱退,只等元旦過後把一切交給唐允,或者應該等到她的律師從跨世紀的喜悅餘韻中走出來之後。
她如今心淡如蓮,雖然仍舊同蘇綺板一張臉,畢竟當初兩人為爭弘雋明裡暗裡拉扯冷戰一年,且蘇綺當年與鍾瑾瑜的事情全港皆知,她臉面掛不住。
“我如今別無所求,只求她為唐家產下一位男孫,我也能在死之前享受到天倫之樂。”
唐允聽得皺眉,“阿媽,你幾時變這樣悲觀?再者說,我更鐘意女兒。”
“你不必為她說項,她把親生女送到內地,你接回來不就有了?”
唐允語塞,這件事他同蘇綺談過,她明確不準——他們已經缺席了bb的人生五年,如今bb即將記事,為何要再一次篡改她的人生。
那天他與她登記,兩人在車子裡爆發爭吵,最後以他失敗告終。
畢竟他也缺席了蘇綺懷胎的十個月,她如今輕描淡寫,可那時她一定艱難度過。
唐允這樣理解:蘇綺送他入獄,不應算作復仇,是一種栽培;而她送走女兒,不應算作拋棄,是一種成全,以及另一種意義的圓滿。
跨世紀的第一份禮是收到譚耀祖寄來的相片,居然提早今日送到。
厚厚一摞,蘇綺從儲藏室搬出整箱相框,一張一張塞進去,隨後擺在客廳、臥室、樓上走廊、以及書房書架。
下午就在這樣幸福的枯燥之中度過,他還問她:“為什麼只畫我背影,難道我正臉不靚?”
她書房掛一張巨幅背影畫像,她親筆所畫,唐允看一眼就自信是穿黑衫的自己。
蘇綺同他打太極,“我只會畫背影。”
“你畫過多少人背影?”
“只有你一位,收聲。”
後來她發現他許久沒講話,扭頭看過去,唐允攥一張照片發呆,畫面裡的小朋友穿紅彤彤顏色的厚重棉衣,圍巾、手套、帽子齊全,一張小臉都要看不清。
他居然紅眼眶,想必是被棉衣的紅染上色,絕不是哭。
蘇綺淡笑,在家她不戴手錶,手腕上的疤痕大喇喇地晾在那,居然都不用文身遮蓋。
她講:“我早就立過遺囑,一切財產歸她。我不是一名好媽咪,欠她的這輩子都還不掉啦。”
糟糕,大佬落淚。
傍晚餘暉延綿映照,本港至少叄百萬人喜迎世紀末最後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