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綺心想:他已經惡了,裝聾作啞自欺欺人沒意義。
“亭哥在遇到我之前拍拖過多少次我不知,可從我出現以後,他只有我一個。阿允也姓唐,姓唐的男人一定專情,你信不信?”
蘇綺淡淡一笑,略微低頭。
“他如今鐘意你,你就好好陪在他身邊,就算他有一天變心,我也會贈你出路,不必擔心這些。”
是否應當讚一句好划算的交易。
蘇綺聞言歪頭問唐太,“那若是他不變心呢?”
唐太顯然被問住,愣了幾秒才笑出來,“那是你的本事,你知道我不忍心逆他的意思。”
蘇綺明白她話中隱藏的含義,附和笑了笑沒再多說。
她又講六年前的舊事,蘇綺低頭看她身上設計款的粗花呢套裝一角,做乖順的傾聽者。
“我不確定阿允十八歲或是十九歲染毒。”
心裡一沉,從未聽唐允講過這些事,蘇綺自然也懶得問,畢竟他如今同正常人沒兩樣。
“亭哥派人去查,把他從一間下劣夜總會的包廂抓出來。當初還是肥番管理走貨事宜,親自拿第一手貨挑唆阿允吸食。”
想想就覺得陰森恐怖。
“六年前,年初我父親去世,年尾同亭哥註冊登記,以唐允母親名義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送進戒毒所。”
蘇綺覺得自己雙手更涼。
“他一定恨我。”
提起精神來安慰唐太,“他最多當時恨您,現在只會心存感謝。”
逢人講話最忌滿分順承與全盤否定,蘇綺在廟街摸爬滾打多年,深諳其中之道。
唐太說:“我憎惡肥番,亭哥為此也跟他吵過,還記得當時他講,‘為何弘社別人都可以吸,太子爺不準吸’,我一時間居然不知如何反駁,亭哥還氣急動手。”
蘇綺說:“歪理而已。”
“我猜想阿允也會記他,你還要多關心勸阻,肥番在弘社仍有價值,又因為年紀大,亭哥總是不忍心動他。”
蘇綺點頭應承,清楚自己不誠實,全港還有誰能比她更盼望肥番死去?
如今確定,戰線聯盟又多一位唐太,只要她爭取,肥番一定命不久矣。
“你也知我出身,清末老祖宗就在廣州做官,後來做正經商人,偶爾出一兩位學究,在香港絕對算得上樹大根深,我不想他們父子兩個長久做這些事。”
“阿允與亭哥有積怨,小別扭而已,你勸他走走正路,我父親留下的資產也都是他的,自然越早接手越好。”
“亭哥已經應承我,等到95年除夕一過,弘社所有走貨港口都要封倉,這些黑色生意不會再做。香港同英國的分別日要到,他懂得應變,弘雋未來不會差。”
蘇綺暗自冷笑,踩著蘇世謹半生心血為跳板,他唐協亭飛黃騰達平步青雲,強盜而已。
95,1995,肥番最遲的死期。弘社內部不供貨,他自然難尋渠道,又吸了幾十年,死也戒不掉的。
但那樣太沒有參與感,她應該做一些事情——提前送肥番一程。
陪唐太回病房,一路上她少不了多加叮囑,蘇綺難以言說她被對方以一個怎樣的身份看待,似準媳,又似菲傭。
到門口的時候正有幾位護士在給唐允塗藥,他整件病號服的上衣被割開褪掉,赤著上身坐在那,還有單半隻右臂打著石膏,好像鏖戰的將士。
唐太目光溫柔,總覺得餵過唐允喝湯便靠近他一大步,更加善待促成這些的蘇綺。
她低聲同她講:“你一定見過他裸體,全身乾乾淨淨,文身都沒有。”
蘇綺有後知後覺的恍然,除去一些大大小小傷疤,唐允身上確實乾淨,沒有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