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訴狀擺在面前,即使是作為刑房總書呂文也不敢怠慢,他拿起訴狀就趕緊起身去找人,這件事已經不是他能夠擺平的了。
縣衙裡真正能做主的自然是知縣大人,其下就是被稱為二老爺的縣丞。
濟縣縣丞董為民現年五十一,在這個位置已有八年,歷經兩任知縣,而今又迎來第三位知縣,他並未想過升遷,從縣丞到知縣看似只差一個字,實則相差十萬八千里。
知縣能有機會升任,可縣丞卻機會很小。
董為民在濟縣縣衙就是鐵打的“營盤”,知縣輪流更換,可他這個縣丞卻一直不倒。
八年經營他把縣衙經營的如同鐵板一塊,六房三班都是他的人,沒有他配合,知縣也只能一事無成。
縣丞有自己班房,董為民坐在案桌後,已至五旬的他頭髮花白,但梳就的一絲不苟,連根雜發都沒有,精神健碩,雙目有神。
他不像官員,倒像個員外老爺。
董為民早年考中秀才,後家裡殷實成了員外,在地方上有地位有威望,又經運作成為縣丞直到如今。
他身形微胖,面板白皙,笑容可掬,看起來和善實則老奸巨猾,尤其近日精神極佳,像是迸發了第二春。
本來董為民就等著在縣丞位置上養老了,也不尋求官位升遷,他心知到他這個年紀也沒有任何升遷希望。
可這次首輔大人回鄉鄉讓他看到希望。
首輔臨行前夜單獨召見,要他在三個月內讓新任知縣馮元被迫離任,只要能夠做到,待馮元離任後,由他接任知縣。
董為民心動了,他做了這麼多年縣丞,一直被人稱為二老爺,他也想做一回大老爺,成為這縣衙一把手。
首輔大人讓他做知縣自然是能做到,為此董為民幹勁十足,也頗有信心。
整個縣衙都是他的人,只要沒他首肯,沒人會聽知縣差遣,知縣命令不出班房,時間長了他自己也待不下去。
更不用說還有府尹大人不停施壓嚴格考績,都用不了三個月,馮元自會灰溜溜離開,他若不識趣,身帶罪名也不是不可能。
眼下就有要事在身,前任知縣白永走的突然,遺留賬目稅收等問題還沒來及收尾,他要做的就是把這些抹平,讓馮元找不到任何問題麻煩。
白永是首輔的人,只要白永出問題必然會牽連到首輔身上。
董為民正伏案看著一本卷冊,這時拿著一摞訴狀的呂文直接闖進來。
“不知道敲門嗎?毛毛躁躁成何體統!”董為民不悅喝斥。
“老爺,有份訴狀要您定奪。”呂文說著上前把訴狀放在董為民面前。
“什麼訴狀?莫非還有人命官司不成?”
董為民知道今天是放告日,“你去交代好那些幫派堂口,近期絕不能出亂子,若是你這收到命案訴狀也都給我壓著。”
命案、強盜、姦淫是本朝三大罪,縣裡有這樣的案子一般都會由知縣親自審理,可董為民不想讓知縣有審案機會。
只要審案子就不可避免要用人,就能使用手中權力,也就有了借題發揮的可能性。
架空一個人的最高境界就是讓這個人無事可做。
“是告孫家的狀子。”
“孫家?”
董為民直接道:“跟你說過多少次,只要是有關孫家訴狀一律駁回,我前日已經給那狀子下了批詞,怎麼那婦人還來告狀?你就以擾亂縣衙之名,把她在牢裡關兩天她吃了苦就老實了。”
“不是啊,這次可不是蘇娘子告的狀,而是幾個狀師告狀。”
“有何區別?”
董為民不耐道:“狀師也是那婦人僱傭,你去告訴那些狀師,誰敢再接蘇娘子的案子,就讓他們以後沒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