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次襲上心頭,讓他呼吸一滯。
他放下筆,回身落座,這才發現身側的人已磨好了墨,正凝視著窗臺上花瓶裡的數枝玫瑰。
等一會兒,她就要忍不住擺弄一番了。
襲朗的唇角不自覺上揚,斂目打量著她。
是生於南方的女孩,膚色白皙通透,身形纖弱如柳,穿著淡粉色褙子,不諳世事的小女孩兒似的。真的,怎麼看都不像是及笄之人。
可她也只是模樣稚嫩,不是沒城府沒主意的。
成婚第二日起,她就被拘在了房裡,美其名曰好生服侍他,其實是長輩不願意讓她露面,被人私下議論。
起初他擔心她心裡委屈,讓她每日和自己一起抄經打發時間。這幾日下來,才發現她心寬得很,不需誰開解。
此時,她將先前側目的花瓶捧到炕桌上,找出剪刀,取出花枝,悉心修剪之後,再逐次放入瓶中。
她應是擅長此道,所以才無法忍受鮮花被敷衍的對待。
插花之於她,就像是在下棋:認真佈局,逐步完成。每一枝花放入瓶中之前,都是經過細細思量的。
其中的門道不少,花枝要錯落有致,花色要相互襯托。他也承認,經她一擺弄,每日一換的瓶中花會成為房裡不容錯失的一道風景。
她每一日的光景,便是用這類小事消磨掉的。
從未見她有過委屈的神色。
該委屈麼?應該的。
他這局中人都極其厭惡勞什子的沖喜說法,何況她了。好端端的一個女孩子,嫁進門來,要面對的可能是他傷愈,更可能的是新婚不久便守寡。
太不公平。
可惜他那時精力不濟,又是在事情定下來之後才知曉的,能做的少。
起先香氏是要將她的二姐香綺旋許配給他,後稱香綺旋染了惡疾,他的祖母當機立斷,說不是還有個女孩子麼?又已及笄,換她就好。她的祖母、伯父即刻答應了。
就這樣,這個可憐的孩子被結結實實地坑了一把。
不管怎樣,她以沖喜為由嫁入襲家,總是會低人一頭。
在外人眼裡,高看她的,說是廣州知府的侄女,低看她的,便說是區區商賈的女兒——她早逝的雙親很有經商的頭腦,生前在南方已小有名氣,賺下了一份偌大的家產。可惜都是薄命的,前些年先後病故。
這樣的出身,其實完全可以嫁個門當戶對的,沒理由高嫁受人冷眼。但是香氏人心不足,為了能調任至京城,沒少利用她和兩個姐姐。
她們香氏三姐妹,在廣州很有些名氣,個個樣貌出眾,卻都是破落戶的性子。自然,這些是他這幾日才聽說的。
樣貌出眾,她的確是,即便看起來顯得年紀小,卻無疑是很美的。至於性情麼,只是覺得她也話少得很,別的還沒發現。若是當真潑辣,也不算是壞事。這府裡局面複雜,她要是受氣包的性情,還真不好辦。
只要不動輒耍小性子做糊塗事就好。
襲朗緩了片刻,又起身提筆。自己的情形自己清楚,這樣是有好處的,每日書寫的時間越來越久,動作也一日比一日靈活。
香芷旋手裡剩了最後一枝花的時候,感覺到他的視線終於離開了自己,身形略略放鬆,無聲地籲出一口氣。
在他眼裡,自己是怎樣的?
她是抱著沖喜、做寡婦的心態嫁到襲府的。自然,如果不是有沖喜這前提,襲家也就另覓人選了,不會要香氏一族的女子。
襲家是開國元勳,歷經六朝風雨,出過一位閣老、四位名將,是權傾朝野的名門望族。
四品知府的女兒,能與襲家結親都是高攀,更別提她這樣的情形了。
兩家之所以能結親,是香家老太太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