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已各自離散。
兄弟情誼如這粉碎的酒罈,一團溼漬,成了滑稽的笑話。
段寶齋淚流滿面,抬眼去看沈逐。
“自此以後,分道揚鑣,不是兄弟。”
沈逐提了那兩罈子酒回家,入大門過轎廳,便見庭院中已有一著灰色大氅的人負手等候。
那人回頭,兩鬢斑白。
正是之前在謁陵之亂時被謝太初所救的內官監提督太監嚴大龍。自回京後,他聽了謝太初的話,於內廷和後宮對趙戟一片歌功頌德。
趙戟正是用人之際,如今隨著大行皇帝殯天,趙戟已掌玉璽成為了嗣皇帝,他亦得了恩典,榮盛內官監掌印太監一職。
沈逐見他到了,上前抱拳道:“讓嚴掌印久等。”
嚴大龍為人和藹,笑了笑,回禮道:“不曾久等。新皇登基大典就在不久後,內官監裡忙作一團,咱家也是剛抽開身過來,瞧沈大人院子裡這梨花好看,也不過站了片刻。”
他瞥了一眼沈逐提得酒。
“沈大人去玉衡樓了?”
“聽說掌印愛酒,便去打了兩壇。”
“如今倒也不敢過量。”
兩人寒暄幾句,終於入了私密的內宅,關上門後,嚴大龍問:“你要讓我看的人呢,帶上來。”
沈逐應了一聲。
“將皇太孫趙浚抱出來。”
他說完這話,嚴大龍臉色已變,肅穆瞧著裡間寢閣。
片刻後,便有一著道袍的年輕人垂首抱著一十來歲的孩子過來,嚴大龍快步上前一看。
果真是在謁陵之亂中氣絕而亡的皇太孫趙浚。
“太孫竟真活著。”嚴大龍聲音發抖,“這、這是怎麼回事兒?”
“先太子死後,皇太孫上前哭泣,又因肩頭有傷,失血過多昏厥。那會兒情況錯綜複雜,我捏造死訊,後乘亂將太孫帶了出來。”沈逐說,“只是皇太孫自那時起,便一直昏厥不醒。找過醫生問診,亦無好轉。”
“好好,活著便好。皇太孫吉人自有天相。這麼大的災都熬過去了,總能醒來的。”嚴大龍眼眶紅了,仔細打量趙浚,哽咽著說,“沈大人,您這可是大功德一件啊。”
沈逐一怔。
謝太初的判詞便在耳邊響起。
——沈大人似有大功德又似有大劫難降身。
——大功德便是大劫難。大劫難亦是大功德。命中註定,避無可避。
嚴大龍又觀皇太孫半晌,依依不捨為他蓋上被褥。
那抱著太孫之人便將太孫送回了內間。
嚴大龍坐下,擦了擦眼淚,感慨道:“且好生安置皇太孫於你處,我再暗自請名醫來看,會好起來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說話之間,剛才抱著皇太孫的僕役又出來,撩起裙襬匍匐跪在嚴大龍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