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淵手裡的活計做了大半,趕上了進度。
謝太初見他專心,也不打擾他。
將柴火晾篩在院內,又添了些在爐火中。將道服脫了,披在趙淵肩頭,捲袖子清潔陽塵。
直到天色漸沉,趙淵常籲一口氣,抬頭時,屋子裡已經整潔乾淨暖和了起來。比之前低矮壓抑的感覺好了許多。
謝太初用貂油做燈油,甚至在傍晚時分讓屋子裡也明亮著。
熱水在爐子旁邊煒著。
簡陋的桌子上擺著兩隻碗,兩雙筷子,還有一大碗肉湯。
謝太初彷彿神人。
兩個人什麼都沒有,一窮二百,竟然也能讓他過出這樣的日子。
趙淵震驚。
謝太初正在用木勺將燉爛的豬肉盛出來。
“殿下來吃飯吧。”謝太初道,“今日簡單些,只有豬肉。明後日我再想辦法找些青菜。”
他將碗端到趙淵面前。
肉香四溢,肉湯鮮美。
趙淵忍不住嚥了口口水,他碰著那碗暖暖的肉湯搖了搖頭。
“我、我不太會做這些……許久沒吃肉了。”他說完這話,有些羞訥,連忙端起碗來喝了口湯,然後他有些詫異。
“……沒有放鹽?”
謝太初嗯了一聲:“借不到。”
“可寧夏後衛不就有鹽池嗎?整個寧夏的鹽都自那裡而來,還是韃靼人經常襲擾的地方。”
“官鹽難買,私鹽價高。”謝太初道,“鹽戶都吃不起鹽,何況是普通百姓。殿下忍耐一下,我再想想辦法。”
“以前錦衣玉食,這也不吃、那也不吃、挑三揀四……長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趙淵低頭看那碗肉湯半晌,接著捧肉湯一飲而盡,又細細咀嚼將豬肉嚥下肚子裡,這才抬頭對謝太初道,“民生艱難,原是這般。”
趙淵眼神清澈。
便是不久前剛遭了人生大劫,卻依有悲天憐人之態。
過往種種改變了樂安郡王,也重塑了他。
這樣的趙淵他從未見過,從未認真品酌過,卻歷久彌新,洗盡鉛華。
“真人怎麼如此看我?”趙淵有些不解,“是我見識淺薄嗎?”
“不。”
謝太初穩住心神,收拾了桌上碗筷,又為趙淵仔細洗漱,待他入睡後,為他蓋上自己的道服,這才合上大門,自行離去。
大黑馬等了他好久,已經不太耐煩。
整個村落都陷入寂靜黑暗之中。
謝太初牽馬急行,等到了村外一個倒塌一半的廢棄房屋進去。
只剩下一半的房簷下鋪著一層稻草。
雪從空中落在地上。
謝太初再也忍不住,一口鮮血吐出來。他跪在地上急促喘息許久,過了好一會兒,撈了把血擦乾嘴角,盤腿坐在稻草上,運功剋制體內亂竄的無量罡氣。
破了無情道,罡氣反噬。
這些日子好不容易穩住,卻在剛才那一眼驚豔中破了功,罡氣亂竄,幾乎要逼他走火入魔。
勉強剋制才沒在趙淵面前出事。
謝太初再不敢亂想,運真氣走大周天,專心致志,數輪迴圈結束,體內的躁動才緩緩平息。
他渾身冷汗,溼透了衣襟。
緩緩睜眼的時候,天邊將亮。
謝太初從半個房簷的屋頂看出去,晨星隱匿在東邊半天雲彩之中,卻璀璨奪目。
寧王命定,眾生命定。
可趙淵倉促之間被推出了這命運的軌跡,未來走向何方,竟成變數。
夢魘(二更合一)
一入臘月,各州府下的官員們早早籌措好的各類孝敬便都延綿不斷的送往了順天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