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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淵安靜了一刻,起身對謝太初道:“你說得對。我去去便來。”
段寶齋還在草場上跪著。
身邊眾人熟悉的、不熟悉的,都被拉出去問斬,人逐漸少了,血水流淌開,他亦跪在了血中。
他以為自己要有同樣的結局。
可是肅王卻走了。
沒人押他離開,他便只能繼續等著。
天色暗了,蚊蠅在草叢中飛舞,又過了許久,他聽見了腳步聲,有親衛軍舉著火把護送肅王而來。
有人停在了他的面前,他抬頭去看,是肅王。
以前的趙淵溫和柔軟,坐在輪椅裡,只能抬頭看他。如今似乎一切都顛倒了過來,他跪在地上,仰頭看向趙淵。
是兄弟,已不是兄弟。
不是仇人,又似仇敵。
……很奇怪,不過半年光影,他們似乎都變了。
變得陌生,變得疏離。
趙淵問:“你父族臨陣倒戈,為求活命,牽連數十清流性命……你又入韓傳軍隊伍,任右參軍。是否如此,可還有話要辯駁?”
“王爺說的沒錯。罪臣父親段至,原本為先太子之師,本主張削藩一說。趙戟謀逆篡位後,為求保命,向逆賊屈膝,供出剛正不阿之人幾十,都死在了金水河畔。連湯浩嵐都死了。臣為段家嫡子,受父親蔭庇,得到了韓傳軍右參將一職。背叛了皇族正統,更背叛了結義兄弟。父債子應償,還請王爺從重發落。”
段寶齋說完這段話重重叩首,然後起身跪坐在地,看著曾經的兄弟,不知道為何便只覺得什麼都放下了。
“你想死?”趙淵問他。
“臣不願死,可若王爺要臣死方可平息恨意,臣願以死洗刷罪孽。”
他說完這話,淚再忍不住洶湧而出。
趙淵不看他,抬頭望月。
夜色中,那些過往的回憶紛至沓來。
曾經的年輕人,喝一壺酒便福靈心至,吟一首詩便伯牙子琪……稚嫩的友誼在這樣的大變革前顯得滑稽可笑,不堪一擊。
夢幻般的心有靈犀,粉碎成了灰燼。
血腥的現實照射在這人生大道上……逼著大家走向各自的方向,殘酷之斯,冷漠之斯。
可是幸好,人尚有選擇。
有些人選擇了絕不回頭,如若沈逐。
有些人選擇了飛蛾撲火,如若湯浩嵐。
有些人選擇付出一切重新來過。
趙淵仰頭看月道:“我不恨你。與你何干。”
段寶齋一怔,淚水洶湧而出,他哽咽垂淚,虛弱又企盼的說:“王爺若還願意再、再信臣一次……願意信臣之心。臣願活著償還這一切。”
“你是韓傳軍右參將,你父親是吏部尚書。我如何信?”
“王爺,給臣一把匕首。”段寶齋說。
趙淵對蕭絳道:“賀君,給他刀。”
蕭絳從腰間拔出匕首,隔斷段寶齋緊縛雙臂的繩索,待他雙手微微回血後,將匕首扔在他眼前。
段寶齋活動了一下手腕,拿起匕首,看向趙淵。
“臣願自毀一目,以證臣心。”
他揚起匕首毫不猶豫刺向左眼,左眼劇痛頓時漆黑,血和著半凝固的透明液體一起落下眼眶,眼睛乾癟,再無法睜開。
段寶齋做完這一切,只覺得心中壓抑逝去,他扔下匕首,叩首道:“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如今臣毀目斷義,從此無父無母,唯王爺馬首是瞻!”
趙淵看他,過了半晌轉身離開,走時對蕭絳說:“給他找大夫療傷!”
段寶齋又叩首:“多謝王爺!”
趙淵走到半途,忽覺得眼中酸脹,他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