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吾臉色更加蒼白了,他指尖都在抖,聲音變得又尖又急:“韋州城破,寧夏落入賊人之手,步項明你貽誤戰機,這便是死罪!”
步項明臉色沉了下來。
“臘月時,我便與監軍大人提及過韃靼異動。監軍大人不予理會。”步項明道,“韃靼劫掠,寧夏鎮周遭可調兵不過千人!馬匹四百!苑馬寺中製作十萬箭羽不見蹤影。便是如此,我等寧夏漢子還是把韃靼人趕出邊牆。
“立春以來,韃靼野心更盛,我昨日與大人附上求大人調撥前後衛軍隊糧草。大人說我謊稱軍情,殺我僕役羞辱我。大人可有話說?!”步項明連翻質問,“沒錯,若寧夏陷落,我未盡守土之責該死。金公公您不該死嗎?巡撫大人不該死嗎?!”
“步項明你——”
“金公公,意氣之爭可往後挪一挪了。”步項明略微收斂氣息,抬手指賬外,“這寧夏,還有千百萬人,不應受這戰亂的折磨。唯有寧夏存,公公可存,我等可存。”
金吾知步項明所言無誤,冷臉拿出隨身攜帶的兵符,放在桌上。
步項明抱拳:“多謝監軍大人。”
他拿過那兵符,便不再理財金吾,賬內參將們按照軍情細節開始在陳兵佈陣,加緊正在調撥人手,籌備防線攔截。
金吾臉色並不算好,勉強擠出個笑來,對廖逸心道:“我們走。”
一行人出了軍中大帳,上了馬車。
然而金吾一直心神不寧,便是回了宅邸只覺得不安更盛。
他在堂屋裡來回踱步。
廖逸心端了茶進來,細聲細語道:“金爺,便稍安勿躁吧。還不曾到無法挽回的地步。”
“你真信了步項明的話?”金吾反問他,“你真以為寧夏保得住嗎?你以為咱家的命保得住嗎?”
廖逸心怔了怔:“您為皇上登基算是立下汗馬功勞,老祖宗處更是對您青睞有加。若萬一寧夏沒了,不是還有老祖宗嗎?”
“老祖宗……”金吾冷笑一聲,“大行皇帝新喪,萬歲爺怎麼會容忍有人在邊疆給他捅下如此大的窟窿。就算是舒梁願意去求情,萬歲爺願意放過咱家嗎?更何況……咱們販賣的那些個武器糧食所得銀子,又有大半入了舒梁私庫。寧夏的事情一旦起來,舒梁不著急封口,還怎麼可能為我求情?”
“啊……這、這如何是好……”廖逸心惶惶問。
金吾咬牙切齒:“大家都想我死……我死了,韃靼進犯有了交代、貪墨國帑有了著落,還有皇帝也豎了威儀。”
他本已倉皇恐懼之極,這一刻忽然平靜了下來。
“炸堤。”他道。
“什麼?”
“炸黃河大堤。”金吾眼神瘋狂,可語氣卻平靜篤定,“已經是這般的情況,一不做二不休,炸了黃河大堤。步項明不是一直想上本參我嗎?他若淹死了,還怎麼參我?”
“可炸了黃河大堤,寧夏鎮牆高死不了人,那周遭的村子堡子的定要死絕。這、這要死多少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