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奉安說完,趙淵內心終於稍微安定。
韓傳軍自益州發家,做知縣時便編制千人隊伍繳過山匪,後任過監察御史,如今在兵部擔任侍郎一職,又身著保定、宣府巡按御史。
連這樣的封疆大吏都未按時歸來,自開平而來的父兄未曾抵達,也似乎不算需要十分憂心之事了。
待用膳後,又過了陣子,整個營地都安靜了下來。
漫山遍野的帳篷中燈光暗淡。
無數旗纛在晚風中翻滾,拍打出布帛之聲,除此之外,萬籟俱靜。
趙淵體弱,一日奔波下來,已有了睏倦之意。奉安察言觀色,已命下人進來為郡王更衣洗漱。
“明日就要上天壽山……明日怎麼都到了吧?”趙淵說。
“自然的。謁陵之時,怎麼都會到了。”奉安伺候他上床歇息,安撫道,“您安心吧。”
趙淵翻了個身。
他摸了摸胸前……
那封和離書終於還是帶上了。
待謁陵之後,太子攝政,想必也不需要他綁住謝太初了吧……屆時下山時交給謝太初。他回開平……也能一身輕鬆,無牽無掛了。
趙淵在一種詭異的安靜中清醒了過來。
外面的旗纛不知道為何沒了聲音。
明明是安靜的,卻又有隱隱有什麼更多嘈雜聲傳來,想要穿透壓抑的黑夜,往他的腦子鑽。
“奉安……”他從榻上爬起來。
可不知道為何,似乎連自己的聲音都被壓了回來。趙淵恍惚伸手扶榻,另外一隻手要去夠還巢,一瞬間打翻了旁邊的茶壺。
茶壺碎在地上,水滴飛濺。
趙淵這才猛然意識到,並非安靜,而是太嘈雜了,無數的聲音早就充斥在周遭,被帳子擋在了外面……
以至於他耳膜發痛,一時間失去了判斷。
“奉安!”他又喊了一聲,雙手用勁,終於將自己挪上還巢。
趙淵身著中單,驅使著還巢出了帳篷。等他掀開簾子的那一瞬間,外面的聲音一下子找到了入口,慘叫聲,吆喝聲,求救聲,喊打聲……那些聲音混雜在一起,衝入了他的腦子。
可是趙淵已經顧不得這些了。
東沙河畔被大火點燃,猶如黃昏般明朗。
綿延數里的大營如今成了一片火海地獄。旗纛早就燒成了灰燼,倒塌在混亂的帳子之間。
圍繞天子行在的柵欄被推倒了一半,血跡和屍體在柵欄兩側堆積。中間貴族的帳篷全部燒了起來。龍纛在桅杆頂端,也燃燒著,忽然一陣疾風吹過,繩索崩斷。
趙淵眼睜睜地看著象徵天子行在的龍纛猶如一顆明星自半空隕落。
熱浪翻滾,幾乎要將他吞噬。
他從未經歷過這樣的場景,血和冷冽中的炙熱讓他毫無辦法地發抖。
無數人的名字從他腦海裡翻滾過去,最終……他看向那已經成為殘骸的道錄司大帳……
謝太初三個字在他腦海裡留了下來。
“奉安!”趙淵四下打量。
周遭下人們早就四散消失,趙淵咬牙又往外推行兩步。
“林奉安!”
“奴婢在!”樹叢中有人應了一聲,接著奉安便懷中抱著個孩子踉蹌從樹叢中走出來。
他臉上有汙物灰燼,眼神中亦有些慌亂,懷中孩子彷彿不輕,以至於他抱著孩子過來到趙淵面前的時候,一個腳軟匍匐跪地。
“奉安,你沒事吧?”趙淵急問。“出了什麼事了?”
“奴婢……我、我……”奉安恐懼發抖,仔細打量趙淵,“我剛瞧著樹叢裡有動靜,便進去查探了……”
說話間他鬆開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