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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路看似艱難,然而人煙稀少,便是劍門關也因失修算不得天塹。”趙淵沉思,“能快上一日,便是一日。走金牛道。”
說完這話,他站起來:“時間急迫,讓人收拾了驛站所有的驛馬,準備出發。”
段寶齋卷好牛皮,便招呼眾人。
午時剛過,一群人直奔廣元金牛道而去。
蜀中溫潤少雨,便是秋冬也並不寒冷,可是他們過了劍門關開始,便已感覺到了天地異象。明明已即將中秋,卻刺骨的寒冷,繞行成都後,竟然下起了小雪,雪雖不大,卻延綿不斷。
往青城山去的路上,漸漸被一層薄雪的白色塗抹。
在雪中,一切都變得靜謐了。
馬在岸邊走。
輕舟江上行。
趙淵拽住韁繩,身下的大黑立定,他抬頭去看江上霧氣圍繞中若影若線的青城山,有些分不清自己身處何地,恍惚時似乎他還不曾從一年前的天壽山走來,似乎謝太初就在他身後將他緊緊護在胸口。
那些掙扎求生的決心成了一場夢。
連帶著還有蟄伏許久的酸甜苦辣……都成了一場夢。
肅王一時怔忡。
段寶齋不知何時已經引馬踱步過來,在他身側道:“澤昌二十年前後,天下異象逐現,奇寒徹骨,凍死了不少人。連帶著蜀中氣候也變了。我剛問了嚮導,他們以前夏日都是宜人的氣候,不知道為何這些年夏天逐漸變得涼爽……去年開始就有霜降的跡象,今年竟然下了學,也是沒料到。”
——大端朝病體沉痾,亂世之象已現。
趙淵想起了謝太初的話,不知道為何心底更壓抑了起來。
他回頭問段寶齋:“離青城山還有多遠?”
“還有一日腳程。今日到不了了。”段寶齋道。
趙淵點頭:“大家都累了,便擇地休息吧,明日早些出發。”
“好……”段寶齋頓了頓,“傾星閣在青城山之間,卻鮮少有人知道確切的位置。待到了青城山……怎麼辦?”
趙淵沉默了片刻:“不知道。到了再說吧,不行就挨個洞府拜會,總有人知道的。早些休息吧。”
“是……”
在湔江一側淺灘,只剩下七十人左右的隊伍停下休整。
連日奔波已經讓所有人疲憊,連大黑都不再活潑,眾人起了營灶,又搭了些個簡易的帳篷,生火做飯吃後便各自去休息了。
唯有謝太初無人敢挪動,趙淵上馬車給半昏迷的他餵了些米粥,他吃的並不多,不過小半盞,便不再入食。
“吃好了嗎?”趙淵問他,“出陝西的時候,你還能吃小碗稀飯,現在粥都不願意喝了……想必是我做的難吃。待找到了傾星閣,讓無憂子師尊治好了你的病,換你給我做飯好不好?”
他放下盞,給謝太初掖了掖被子。
“那時候,我們一起回寧夏,去張亮堡。你曬些臘肉,配著小米粥,一定比我做得好。”又想了想,自己笑了起來,“我倒忘了……那會兒我們就在京城了,怎麼能去張亮堡。”
篝火的光跳動著,從車窗內進來。
趙淵看向那團火光,臉頰在跳躍的光中,半明半寐。
“等以後天下太平了,我禪讓皇位,是不是就可以……”他低聲問了一句,卻沒有說完這句話。
謝太初安靜地躺在榻上,平穩呼吸著,沒有回答。
回答他的只有噼啪作響的木柴。
過了好一會兒,他下了車,將謝太初剩下的半碗熬得爛糊的人參粥飲盡,然後彎腰進入早就給他準備好的帳篷裡休息。
雪更大了。
落在帳篷頂上有輕微的沙沙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