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九萬聽見他的回答,仔細瞧他神情,緩緩蹙眉:“太初,你下山有兩年光景。當初掌門師兄與眾人都勸你不要入世。如今你已經歷紅塵、又觀朝野反覆,本心可曾更迭?”
“不曾。”謝太初想也未想便回答。
“既然如此,無情道為何破了?”陸九萬問他。
謝太初微微怔忡。
陸九萬為他問脈,過了片刻輕嘆一聲,起身入內,拿出一個漆盒,開啟來裡面是一丸丹藥,那丸丹藥奇特,通體珍珠般潔白無瑕,流光溢彩,似乎有什麼仙氣在內流動。
“食之可治療你內傷,助你重回無情大道,繼續修習無量神功。”陸九萬道,“從此凡塵俗世不會再紛擾你,忘卻紅塵過往,絕情絕愛,走天地正途。”
謝太初盯著那丹藥看了半天,合上蓋子:“多謝師叔。”
陸九萬詫異:“怎麼還不吃,還留著幹什麼,等死嗎……抑或者你還真的打算逆天改命?”
“正是。”
陸九萬哈哈大笑,過了片刻見謝太初並不曾笑,又尷尬地咳嗽了一聲:“你師叔我是個俗人,可沒這種大志向。我勸你也不要有。”
謝太初敷衍了一聲,緩緩起身,“如此我便回去了。”
此時天已全黑。
陸九萬見勸不動他,沒好氣道:“回什麼去,城門都關了。況且就算能出城,過去二十里地一路漆黑,騎馬摔溝裡怕丟不死傾星閣的人?客房給你收拾好了,今天住一宿,明兒再走。”
“……”
陸九萬走到門口還訓他:“快些跟上來。”
兩人行至院內。
漫天繁星。
紫薇與天空半懸,周圍群星拱衛。
“數年前,傾星閣內聚集弟子推演未來,尤記當時大家紛紛使出畢生易術絕學,命、相、卜、爻……唯有你,獨樹一幟,起了半卦乾坤大卦。你說天下大道已窺。寧王命定,則眾生命定。最後果然算出寧王趙戟命主紫薇,是未來天下共主。”
謝太初輕聲應了一句:“是。這是竭盡凡人之力能推演出的天下命數,已是傾星閣數百年苦心孤詣所能得到的最準確的未來。”
“若要真逆天改命,必須以你畢生修為推演完另外一半的乾坤大卦。”陸九萬感慨道,他搖頭,“無憂子師兄一定不會允許你這樣做。”
“所謂易者,變也。易術乃是求變之術。知命而不認命,才是身而為人應對天地大道的根本之法。若不能為大端改命,為天下蒼生改命。何必學這無量神功,鑽研天道?若真到起卦,將剩下一半卦推演完畢,逆天改命之時。”謝太初垂目一笑,“我義無反顧,身隕無悔。”
陸九萬聽完他這話,呆了半晌,苦笑一聲:“我知勸你不動。你早就已決心赴死。”
“煩勞師叔操心了。”
“當年你開始修煉無量神功的時候,才十四歲。我一想到那時的你……我一想到……”陸九萬聲音啞了一些,他勉強笑了笑,“何必呢。人命關天,別人的命是命你的便不是嗎?”
“若一人身死,可救數代萬命,還算公平。”
“人命怎可以數量計算?”
“其實也不止如此……”謝太初說,“我還有些私心。”
“你修無情道,哪裡來得私心。”陸九萬問他,“是樂安郡王嗎?”
他倆在迴廊中走了一會兒,便到客房門口。
那裡有一汪不曾結冰的池塘,周圍長滿了白玉簪。這種在寧夏隨處可見的花卉,在凜冽的寒風中開出了潔白的花。
繁星映照在水面,被微風吹皺,星盤彷彿搖搖欲墜。
一串白玉簪被風吹落,落在了佈滿星河的湖中,在水面上起起伏伏。有一朵形單影隻的,晃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