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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謝太初竟然就能讓你舒梁亂了分寸,殺招落空……確實有些出乎意料。他的屍首可曾找到?”
“激戰之後,生死不明。”舒梁回道,“命人去搜尋,血肉滿地,不分敵我。”
“等他回來為孤推演命數,斷未來平眾憤。這會兒人死了,可就難辦了。”
舒梁以頭搶地:“奴婢有罪。”
趙戟放下呈報,站起來行至窗邊,眺望遠處屋簷,屋子裡便安靜了下來。
只有銅壺滴漏之聲緩緩響著。
舒梁偷偷抬頭瞧趙戟背影,試探問:“求問主子,趙淵入慶已成定局,未來如何處置。”
趙戟沉思片刻,一笑道:“有命逃過天壽山,卻不一定能離開寧夏衛。賀蘭山下沒那麼好呆,看他命數吧。”
趙戟自端本宮內乘步輦走會極門入了皇極殿前。
沈逐命錦衣衛在前警蹕,自己跟隨趙戟的步輦一併前往,前些日子下得雪,已在踩踏中壓實成了冰,過了金水河,就見百官著常服立在黑暗中,那中間有他不熟悉的權臣,亦有他熟悉的朋友……然而所有人看過來的眼神都分外陌生和警惕,像是他還拿著先太子血淋淋之人頭。
沈逐知道自己已沒有回頭之路,而這條路本就是他的選擇。
商人之子,還能有什麼更好的前程嗎?
士農工商,商籍不過是末等。
一人經商,則全家不可穿綢緞,只配用絹和棉布、紵絲。
一人經商,其人及後代不可參加科舉考試,商人便不可做官。
他父親不過是個小商販,若不是田地被侵佔,又怎麼會被逼販賣貨物為生。摸爬滾打,吃盡苦頭,伏低做小,抬不起頭。
明明與其他人沒有分別,卻成了只比奴婢好一點的下等人,賤民。
所以父親才傾家蕩產送他入了錦衣衛,才一步一步走到現在。舒梁能給他的,已是最好的選擇,亦是最快的選擇。
又或者……
商人之子從未有過選擇。
於是他深吸一口凌冽的空氣,抬眼看向最遠處,皇極門下,宮燈照亮的地方,是空著的龍椅。
趙戟剛下輦站定,便有人出列質問:“寧王做此等禽獸之事,心中可還有君父?!”
他抬眼掃過去,乃是禮部主簿伏興學。
六品京官。
投石問路的馬前卒。
他連口都懶得開,抬了抬手指。
舒梁揚聲道:“咆哮朝會,不敬君上,拖下去!”
伏興學便已經被兩側錦衣衛拖了下去,按在金水河旁,餵了二十廷杖。慘叫聲不絕於耳。
慘叫聲中,終於又有人忍不住,出列怒道:“敢問殿下,這是什麼罪名?”
“先太子已廢,如今在諸位眼前的乃是監國太子。見太子如見君父。伏興學出言冒犯,咆哮朝會,該打。”舒梁道。
那人又道:“臣在問寧王。一個內豎閹奴,在朝會上哪裡有你說話的份!”
舒梁臉色陰沉瞪他,又要讓人拉下去廷杖,趙戟已經開口問:“你是何人?”
那人拱手道:“臣翰林編修湯清波。”
趙戟聽了笑了一聲:“湯清波?那個霜降前,玉衡樓下大罵朝廷,想要削藩的湯浩嵐……是你什麼人?”
“正是臣子。”
趙戟問:“湯浩嵐何在?”
湯浩嵐自幾日前被抓北鎮撫司,腿傷未曾痊癒,一瘸一拐的出來,站在湯清波身側,躬身道:“學生翰林院庶吉士湯浩嵐,見過寧王。”
“父子兩翰林,三百年間十修撰,湯家也算是書香門第。”趙戟點頭,問湯清波,“此次霜降謁陵,你可是隨行史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