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過年少慕艾麼?少年人啊,一眼一瞬便心動,情熱似火,一腔孤勇敢戰世間萬難。可徐欣玢的心,只動了一瞬,就跌落到深淵裡了——她竟然躺在妹妹死不瞑目的屍體邊,對兇手心動了。
玉逸郎實在無愧於他的名字,面如冠玉,眼若桃花,月下回眸,對屍體邊已經被嚇得神志不清的女子勾唇一笑,滿意的看見她眼底的痴迷,才翩然離開。他慣愛這樣玩弄人心,是最惡劣,最無心的採花賊。
第二天發現屍體的徐家父母還以為大女兒是被嚇傻了,卻不知道她一整晚,在恐懼、嫉妒和愧疚中反覆撕扯,硬生生把自己逼瘋了。她說不出有用的線索,追兇之事不了了之,父母將她關起來,對外說她出去走親戚了,知道妹妹死了便大病一場。
又過了一年,妹妹的死就好像被所有人忘了,她被吹吹打打地送上了轎子,永遠離開了和妹妹一起住過的家。也許是見死不救的報應,她生了三次孩子,只活下一對雙胞胎,可前幾日丈夫又死了。
“若是我真的瘋了就好了,就不用記得那麼多……你們來的晚了,生下豆子小萁之後,我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這些事了,他的樣子我也記不清了。”
“那他身上可有什麼特徵?”
也許因為已經將埋在心底的話說了出來,徐欣玢並沒有覺得整個問題冒昧,反而笑了一下:“沒有,玉逸郎,他是世上最完美的一塊玉,沒有一點點瑕疵。”
李蓮花沉默不語,阮青竹納悶道:“你和你妹妹,不是那種長得很像的雙生子?”
其實眼前的婦人看上去也是眉目清秀,若是二十年前,應該也能稱得上一聲小家碧玉,但和二當家的女兒可就沒法比了。那這玉逸郎殺死的兩個女子,唯一的共同點就是她們都是未出閣的少女。
他們從錢見屓那裡得到的關於玉逸郎的訊息不多,但有一條,就是他似乎嗜好人妻,那些夫人們大多不會報官,甚至還會因為深閨寂寞,盼著他多來幾次。僅有的兩次破例,卻都將人殺了。
“其實我們——”
“嘴巴,你們的下半張臉長得不像,對嗎?”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徐欣玢說了四個字就停下了,愣愣地看著李蓮花,點了點頭:“你……你怎麼知道的?我和我妹妹長得很像,只是她嘴巴生的很好看,有一顆唇珠,漂亮的很。”
她越說越慢,想到了某種可怕的可能:“他……是在看瑛兒的……嘴?”
是了,一般人都會怕受害人驚撥出聲,若是玉逸郎用了什麼手段讓人發不出聲,那就更不用用手捂住受害人的眼鼻。除非,他只是在藉著這一點點的相似,在想著另一個人。
徐欣玢一下子捂住了嘴,時隔二十年才知道,當年讓自己倖存的,竟然就是自己和妹妹這一點點的不同之處,而自己當年神志不清時曾經嫉妒過的妹妹,居然也只是做了一個人的替身。
李蓮花眼神微動,從袖中取出了另一位被害女子的畫像,細細看過,忽然抬頭看向阮青竹:“青竹,我們回縣衙吧。”說完,他看向徐欣玢,“往事已矣,夫人可以為故人上一炷香,告訴她,採花賊玉逸郎已死。”
等兩人走遠,日下柳梢,被留在原地的人才緩過神來,彷彿做了一場夢一樣,只是晚風吹過,臉上泛起涼意才知道,不知何時已經淚流滿面。
往事已矣?她嘆了口氣,緩緩歸家,推開門看見孩子們的時候,臉上才露出些真切的微笑。也許吧,不過去又能怎樣呢,她總是被留在原地的那個人,也總是在遇見新的人,也許……真的是時候去看一看故人了。
而李蓮花和阮青竹回到縣衙時,正見到一個心事重重的青年男子和李牧一起從斂房走出來,想來應該是來認屍的,這個年紀,大概是那位娶了顧如詩牌位的歐陽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