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老話說得好:任你官清如水,難敵吏滑如油。
官有官的當法,吏有吏的幹法。
當官的只管抓住大方針,是制定規則的人,當吏的卻是最終實施的人。
就像當官的只管立法,但是如何作出司法解釋,如何使用手中的自由裁量權,甚至於如何鑽法律的漏洞,更甚至於明著違法亂紀、欺上瞞下,都是小吏們最擅長的勾當。
再完美的制度,這些不起眼的小吏才是實際操刀的人。
有些事情若是想走後門,當官的辦不了的,小吏們興許能想個法子出來。
當然了,萬事皆無絕對,一個人會作出什麼選擇,很大程度上取決於他處於什麼樣的位置上。若是將小吏與當官的身份互換,當官的也能學會靈活辦事,而小吏們又何嘗說不出幾句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出來。
小吏們所展示出來的手段,讓邵繼春直呼牛批。
雖然他在商州的時候,隨父親管理過州縣,與小吏們打過不少交道。
饒是見識過川陝小吏偷天換日的能耐,跟開封府皇城根混日子的小吏比起來,依然是小巫見大巫。
只見金人貴族們一個個穿著粗布衣服走出了開封府,兜子裡兩袖清風沒有半文錢,褲衩子都沒剩一條,卻依然對盤剝他們的小吏感恩戴德,鞠躬不已。
邵繼春心中好奇,虛心地向小吏們請教:“兄弟們可以啊!不過有一事,俺倒是有些糊塗,想請教諸位。”
離著邵繼春最近的小吏趕緊側身作揖,忙說道:“大官人且不敢這麼說,真是折煞俺們了。大官人想知道什麼只管問。”
邵繼春說道:“這敲竹槓詐錢,俺倒是也有些心得,不說將他們搜刮得乾乾淨淨,自問也能搜刮得七七八八。可你們是怎麼把他們的衣服都給扒了下來?”
那小吏一臉憨笑,連連擺手:“使不得使不得,咱都是乾乾淨淨辦案,老老實實做人,怎地能幹扒人衣服這樣的造孽事。”
隨即靠近了邵繼春,說道:“咱只跟他們說,這開封城外全都是饑民,餓得樹皮吃光了還要吃人呢。他們若是穿著這麼一身富貴衣裳從開封府一路走回燕京府,還不得被路上的饑民給活剝了?
“路上有沒有饑民他們最清楚了,這麼一嚇唬,便求著咱給他們換幾身邋遢衣服來。”
邵繼春無言以對,唯有豎起大拇指以示敬意。
辦法雖然沒有什麼新奇之處,卻把人性吃得透透的。
若是讓這些金人知道,宋人會派專車把他們送回金國,不知道會不會回過頭來找這幾個小吏拼命。
李申之雖然對金人沒什麼好感,但是在做人方面還是很大氣的。
再者說,這幾個金人看上去都不像什麼好人,殺了沒多大意義。與其冒著背約的風險把他們殺掉,不如將他們放回去繼續禍害金人。
他們能被活捉第一次,自然就能被活捉第二次。到時候再敲詐他們一筆,咱也體驗一會剪羊毛、割韭菜的快樂。
身無分文的金人,自有人將他們接走,一路照顧他們的吃喝。
按照小吏的說法,他們必須要吃得差一點,多喝粥少吃肉,讓自己的臉上有了菜色,才好迷惑一路上的饑民。
於是乎金人的伙食標準大幅度地下降,金人依然甘之如飴,感恩戴德。
等到李申之安排的馬車來接他們的時候,這些金人感動得差點留下淚來,直呼李申之仗義,應天府萬歲。
也不知道日後研究心理學的人,會不會把斯德哥爾摩綜合徵命名為開封府綜合徵。
……
且說邵繼春在開封府整理財物的時候,梁興已經領著人馬先行一步。
開封府雖然已經被朝廷派來的人接管,但是他們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