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夫!張大夫!”
這邊張大夫才寫完方子,準備進屋抓藥去呢,孫巧雲就滿臉驚慌地擱屋裡推開門。
“楊姐這,這是咋嘞?說著說著話就跟糊塗了似的,誒呦你,你快來瞅瞅啊。”
張大夫神色猛顫,但很快就調整過來。
一邊迅速起身一邊安慰孫巧雲,“你甭急,她這是到歲數了有些小腦萎縮。”
“打前倆月開始有症狀的。”
“其實就是咱老話兒講的到歲數了腦瓜容易傻,愛忘事兒。”
孫巧雲卻一點都沒冷靜下來,急道:“那愛忘事兒也不這樣的啊,她剛才急得都要哭了。”
“... ...是。”張大夫嘆息道:“就是因為她啥都明白,知道自己這是要傻了才更難受。”
“你楊姐打年輕時候就給我幫忙,有個啥病症代表啥她心裡明鏡兒似的,...嗐,要不說呢,有時候人吶太清楚了,想得太明白了也不是好事兒。”
“不礙的,我去哄哄就成。”孫大夫抓緊拿上藥方進屋,闔門道:“麻煩你跟娃們等我會兒。”
“不麻煩不麻煩,我們不急。”孫巧雲在原地躊躇幾步,最終還是擱椅子上先坐下了。
她嘴裡又酸又苦,眼圈隱隱發紅,“... ...你慢慢的,我們不急的。”
可等到張大夫進去了,還是越尋思越難受。
忍不住拽住段虎的手道:“兒啊,你說你楊嬸兒... ...不應該啊,她那麼個愛動腦子的人咋還能傻了呢?”
“她這才多大歲數啊,咋,咋能這樣兒呢?”
“... ...”季春花有些失神地透過那個小門看向裡屋,心裡忽然冷不丁地冒出個想法
:要是段爸真的沒死,但是腦瓜壞了,忘了從前的事兒了,或是傻了,是不是也會找不到家?
記不得家擱哪呢?
她逐漸瞪大眼眸,越尋思越覺得有可能。
可,可,
季春花不忍摳摳手,又想:他傻了,萬一被誰帶走了咋整?
萬一,他有了別的家庭,或是認了別的爹媽還是親人的,咋整?
那要是真找著了,段虎跟媽... ...是不是得先狂喜,然後鑽心的疼呢。
季春花想起了村裡有個傻老漢,是三十八的時候,他的老爹才給他娶了個媳婦兒。
後來許多年,他娃都有了。
突然從異地來了個跟他歲數差不多的男人,哭著喊著說這是他哥哥,是小的時候被人拐走的。
那個男人涕泗橫流,說家中的老母親找了他三十餘年。
如今已經快要不行了,就吊著一口氣等他回去。
可那個傻子卻跟個瘋狗一樣,猩紅了雙眼要拎起拖把跟那個和他長得很像很像的男人幹仗,說你滾,我只有這一個爹,沒別的爹。
我才不要去。
我有媳婦,有娃,才不要跟你這個壞人走。
你是壞人,你是大騙子!你滾!
……
回去的路上,仨人誰都沒咋說話。
孫巧雲悲從心中來,瞅著車窗外頭說了一句:“這日子,咋就過得那麼快呢?”
“一眨麼眼的功夫,我們咋就都成了老頭兒老太太了呢。”
說完,她便靜悄悄地掉起眼淚。
段虎不敢往後瞅,他面無表情地攥緊方向盤,盡力讓自己聚精會神。
車上坐著他媳婦兒跟他老孃,無論心裡多不得勁,多難受的慌,他都得先安安穩穩地開回家。
等終於到了家,季春花的手指頭都快被她自己摳破了。
她實在受不了看得出段虎和孫巧雲的難受,還啥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