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歲長大。從調皮搗蛋的小小孩童,一直長成像花兒一樣的大姑娘。
不管悽風苦雨,不管事事變遷,每年八月二十八生辰這一天,她的家人,都會給她送去最好的祝福。希望她今年、明年,直至永遠,都好好的。
直到戰事起,一切都戛然而止。
記憶裡,她從未跟他說回這間出租屋是“回家”,他甚至從未聽她說過“回家”這兩個字。
這次,她對著一碗白麵條,兩個鴨蛋,說她,想家了。
秦定邦看著她撲簌簌落淚,只覺得心如刀絞。她原先的家,已經隨著親人的飄零,散了。她也只能憑藉著這碗白麵條,兩個鴨蛋,去遙想當年的種種,去找尋“家”這個字的縹緲氣息。
既然這樣,此時此刻,又有什麼山珍海味,能比得過桌上這最簡單的一餐飯呢?
他把風衣掛回牆上,這才發現,又是一件他看過的衣服。
他抬步走向梁琇,坐到她剛給他搬的椅子上,伸手抹去她臉上的淚,“好,我陪你。”
梁琇平息了會兒,提了提精神,“我給你也盛點兒吧,不過肯定很難吃……”說著,又抬手擦了遍淚痕,“我不會做飯,不要嫌棄就好。”
“不嫌棄。”秦定邦溫柔道。
梁琇並沒說她剛才下這麵條有多手忙腳亂。中間麵湯還撲出來把火給熄滅了,幸虧她總結上次熬藥的經驗,一直在鍋邊守著,搶救及時才保住了麵條。
她只會往裡加一點鹽,滴幾滴油。原本想放點蔥花,但是沒有蔥。那兩個鴨蛋是她猶豫了好一番,才去最近的菜場買的。
米麵、糧油、蔬菜,都供應不足,物價飛漲。像她這樣多少有點收入的,都已經開始捉襟見肘。普通老百姓家的日子,更是萬分艱難。
給秦家孩子上課,一週一次也就足夠了,再多也用不上,總要給孩子留出玩耍的時間。如果僅僅為了讓自己多賺點錢就加課次,她良心上也過不去。所以這半年來,她的經濟情況,其實是每況愈下的。
拮据的日子又回來了,她早都開始一分錢掰成兩半花。
當然,這些事她是不會跟秦定邦說的。
梁琇把鍋裡的面都盛給了秦定邦,發現才只有多半碗,怕他吃不飽,又趁他去倒茶,把自己碗裡的挑出了一筷子,放進他的碗裡。
秦定邦一整天都沒怎麼顧得上喝水,此時是真渴了。他走到梁琇放茶壺的櫃子邊,一晃壺裡還有些茶,直接倒了一杯喝掉。等坐回椅子時一下就發現,自己碗裡的面,比梁琇的多出了不少。
秦定邦皺眉,“你吃那點吃不飽。”
“我已經吃了一些了,這才顯得少。”說著,她眼睛眨了眨。
在他面前,連謊都撒不好。
秦定邦沒和她爭執,把自己碗裡的面又挑起一筷子,放回了她的碗裡,“別再來回折騰了,聽話,吃了。”
然後他拿起一個鴨蛋,在桌上敲碎,慢慢剝了起來。在上海,鴨蛋已經屬於難得之物了。看了這碗清湯寡水的面,這兩個鴨蛋,恐怕得是她下了很大決心,才捨得買的吧。
他把剝乾淨的鴨蛋放到梁琇的碗裡,“這是壓浪的蛋,太平蛋,你吃下這個,接下來的一年就會順順利利,不生病。”
梁琇頓時眼睛瞪得大大的,“你是怎麼知道的?”
“你忘了,那天在麵食攤子,你跟我說的。”
一提麵食攤子,梁琇的臉又紅了起來,那真是個讓她一想起來,就無限窘迫的地方。
秦定邦坐的位置揹著光,正好能看到暖黃的燈光照在她臉上。也許是因為生辰,她今天柔和了許多,雖然還是隻小刺蝟,卻露出了一點軟肚皮。羞赧讓她的臉一直紅到了耳根,她低下頭,睫毛撲閃撲閃,像輕顫的蝶翅,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