邰世濤從煙道里爬了出來,抱著太史闌,雙臂微微顫抖。
煙道狹窄,帶著一個昏迷的人很難透過,他將太史闌綁在自己胸前,一手持刀在兩邊洞壁上不斷砍出縫隙,再雙腳蹬踏而上,這樣出來自然很費力氣。
姐姐就在他懷裡,他的下頜擦著她的發,他的胸膛感覺到她的心跳,相識至此兩人從未能有如此親近的距離,然而此刻他毫無遐思,只憂心地聽著她有點虛弱的心跳,砰、砰、砰……
頭剛剛探出洞口的時候,他心裡已經做了個決定,要違背一次姐姐的意思,不帶她出城或者趕去黑水峪,讓她先在府裡休養。無論如何,性命最重要。
他的身子剛出一半就僵住了。
頭頂上,一柄劍,悠悠晃晃地指著他,持劍人背光看不清顏容,只看見身形修長峻拔,一身錦袍華貴,隱約眸光,帶笑而又森涼。
而身後,煙道發出嘭嘭響聲,有刺客透過煙道追了上來。
……
同一時刻,正在議事的容楚,忽然停住了語聲。
憩虎堂裡所有人都愕然看著他,容彌皺眉道:“怎麼了?”
容楚搖搖頭,臉色有點白,只覺得忽如其來一陣心悸,到此刻心臟似還在絞緊,額上出了微微的汗。
“你最近氣色不好,”容彌端詳著他的臉,“聽十四說你夜裡常常不睡,點燈到天明,是不是憂心前方戰事?這事急也沒有用,你要相信太史闌。”
容楚微微閉上眼,忽然道:“首戰怕有不利。”
眾人動容,還沒來得及追問原因,容楚又道:“南齊海軍初建,東堂經營多年,首戰不利幾乎必然,但南齊方近期準備很妥善,也不會有太大損失。本來這個無須太過擔憂,太史闌目前在靜海人望無與倫比,已經站穩腳跟,只要她不亂陣腳,登高一呼,及時安定人心事態,東堂無法趁虛而入,之前在靜海的準備就白費。而東堂遠海偷襲作戰,補給線過長,戰事膠著時日越長,對我南齊越有利。這場戰爭,最後的勝利,必然是我們的。”
“是極。”在座眾人紛紛贊同,兵部尚書道,“說起來都有賴太史大人。本來東堂是打算藉助海鯊之力,兵不血刃奪取靜海的。結果太史大人一去,就打掉了海鯊,海迅速成功組建了援海軍。速度之快,定然也超出了東堂的預料,東堂方原先可能還抱著原來的打算,想看靜海換總督之後的亂象,來個趁火打劫,結果眼看太史大人越站越穩,再拖下去勝算全無,所以才迅速動手。但凡倉促出戰,多半色厲內荏,越是初戰洶洶而來,越容易因為備戰不足而後繼無力。老夫也贊同國公的意見,這場戰爭,只要熬過最初便好。”
“熬過最艱難的最初,對別人來說也許很難,對太史大人來說,算什麼問題?”宋山昊笑看容楚,“既如此,你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容楚默然。
為了太史闌安全,她懷孕的事,只有他和父母,幾個親信護衛,以及景泰藍知道,他連三公都沒告訴。
他要如何說,還有三四天就是太史闌的產期?他要如何說,太史闌很可能會在戰船之上,大海之中,炮火之間,生下他的她的孩子?
這幾日夜夢不安,閉上眼就是她在血泊中掙扎,無數次他從噩夢中驚醒,滿身冷汗坐起,睜眼到天明。
這一生至此,他從未有過緊張或恐懼的情緒,然而此時,他萬分害怕這是預兆,或者什麼感應。只能安慰自己,只是太過緊張了,太過緊張。
她生產,恰逢大戰,他卻不能在她身邊,海疆戰事一起,牽動京中風雲,康王手中軍權未卸,他不能再離開。
他閉了閉眼,對容彌道:“兒子去休息一會。”
和周圍同僚告了罪,他走出門去,拐出一個彎,趙十四湊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