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書如不說話了。
他忽然又想到容楚。
很多年前,那個南齊名將,曾立馬五越深雪前,向對面万旗招展的大軍,淡淡道:“色厲內荏者崩,唯鋼鐵心性,萬物不破。”
多麼相似的一句話。
難道這就是名將風采?
想到“色厲內荏”這個詞,他忽然想到了他家少帥,隨即趕緊將這大逆不道的念頭給從腦海裡抹去。
只是忽然起了淡淡畏懼和蕭瑟,像看見萬千繁華從眼前過,卻知道轉瞬要崩塌。
太史闌忽然“哎喲”一聲,扶住了崖壁。
“怎麼了?”他問。
“絆到石子。”她答。
“你扶住這根棍子。”他遞給她一根棍子,她放下手,接了。仰起臉,“還要往上?”
“你不必費心思。”辛書如答,“這路號稱九拐,本地人都不一定能走出去。”
太史闌不說什麼,跟著他繼續向上走。
沒有人注意到,她剛才扶過的崖壁,不知何時,鏤刻下一個深深的指印,指尖微翹,方向朝上。
在之後的路途上,因為道路崎嶇,太史闌眼睛不方便,她又趔趄好幾次,或蹲或伏,跌得很有些狼狽,跌到辛書如開始懷疑,她是不是在趁機丟下信物指示他人,然而卻沒看見什麼花啊簪子啊被丟下來——事實上太史闌身上沒有任何多餘飾物,想丟也沒法丟。
走了大半個時辰,又坐過一次吊籃,吊籃感覺很大,底下有水聲淙淙,往上的路程很遠,似乎是座峭壁,太史闌嗅見青苔的澀氣。
她在進入籃子的時候,聽見一聲細微的拉動聲,像是什麼繩子或者藤蹭在了山壁上,隨即似乎腳下有低低的“叮”一聲,籃子往上吊的時候,太史闌緊緊攀著籃子邊,忽然想到了笑傲江湖的黑木崖。
不過籃子吊上去,並沒有到達“康氏黑木崖”總部,似乎又有一段向下的路,然後,她聞見水聲淙淙,感覺到四面黑暗,忽然天地開闊,日光明亮,鼻尖似有云端拂過,然後,她的矇眼布被突然解開。
太史闌在感覺到光線大亮的那刻,立即閉上了眼睛,此刻矇眼布被解,她也沒睜開,直到眼睛適應那樣的光線之後,她才緩緩睜開眼。
腳下所站的,是一座石橋,說是石橋也不準確,原先這裡應該是連線兩處斷崖的一處石臺,之後經過了整修,兩側鋪上石板加寬,兩邊也加上欄杆,現在成了通往對面的石橋。
對面,是華貴精緻的山莊門樓,門樓內綠草如茵,美人無數,康王正在一個紫色的大傘下,一個紫衣美人的懷裡吃紫色葡萄,此刻,正抬頭,有點挑釁地向她看來。
他雖然在微笑,眼神裡卻有淺淺失望——他這處山莊地形奇特,利用了雲臺山獨特的“水洞開雲”景緻,過一個深黑水洞之後便是雲臺,光芒萬丈,虹霓自生,但也因為從極黑到極亮,很多來客不適應這樣的光線轉換,往往看見山莊的那一刻會淚流滿面,所以康王這處山莊雖然叫“流雲山莊”,但很多人私下稱呼“流淚山莊”。
可是今天,康王存心想看一個人流淚,想看她被蒙了太久的眼睛被瞬間刺傷,卻沒能如願。
那個女子,看過來的眼神,還是那麼清亮平靜,犀利如針,那種老孃天下第一,你等都是宵小的氣勢,讓他這玉堂金馬的當朝親王,都覺得壓抑。
“早,康王殿下。”太史闌好像散步遇見一般,點點頭。
“現在是午後了。”康王皺眉,不欣賞她的冷幽默。
“原來走了一個時辰帶半刻鐘麼?”太史闌立即道,抬頭看看天色,“嗯,這裡的日頭特別亮,是因為雲臺開闊的原因?”
康王立即緊緊閉起嘴,覺得自己剛才做了一回大傻叉。
這女人……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