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色都不辨,卻依舊能看出更加厚而粘膩,那是一層層浸潤的血。
城上人的驚呼忽然凝住,蘇亞眼底泛出淚光。花尋歡怔怔看著底下,手指抓著蹀垛,已經抓出深深指印。只有楊成冷哼一聲,道:“還活著?算她命大!”
他聲音方落,底下容楚已經輕而清晰地道:“她,太史闌,在城破頃刻之時,為救全城軍民,徹底解決西番,裝瘋、殺友、好讓朋友將她打落城下,被俘時她與西番大帥賭命,要用自己的命,換西番失去主帥大敗城下,她拼得重傷,刺傷西番主帥,動搖西番軍心,才有我等一夜順利突襲,才有西番大敗,才有如今——”他注目城上二五營的人,冷然道,“北嚴被救,你等,苟活。”
……
這一刻風聲忽然特別清晰,因為四面忽然特別寂靜,城上城下,數萬人,人人凝住呼吸,以至於所有人聽見城牆灰塵剝落的簌簌聲。
細微的簌簌聲,眾人心頭卻像落了瓢潑大雨,又或者被真相的重錘,錘擊在了心上。
“不可能!”半晌寂靜之後,楊成大呼,“不可能!她都不能算會武功,如何能在西番主營中和耶律靖南賭命!耶律靖南掌握她生死,何必和她賭命!”
“和她相處這麼久,你知道她,她或許不能做,你們做得到的很多事,但她也能做很多,其他人永生無法做到的不可能。”
楊成還想反駁,史小翠忽然一拉他衣袖,指指地上的箭。
楊成一下啞了口。
這些箭!
這些莫名其妙修好的弓箭,支援他們渡過攻城戰最激烈的最後三天,其餘人深信太史闌,真以為那箭是工匠修好的,可出身大家的楊成知道,沒可能!
太史闌的神奇,相處日久,他們怎麼可能不隱約知道?
容楚拍拍手,常大貴的屬下將領,押著一群西番士兵上來。
這一群,都是耶律靖南的護衛從屬,親眼目睹賭命事件,容楚早已下令護衛跟緊這些人,務必俘虜幾個。
“你們西番漢子,入軍之前,都在你們昌明大神之前發過守口誓,”容楚淡淡道,“證明給他們真相,我許你們光榮的死法。”
“不用威脅!”一個漢子雙眼發紅,用生硬的南齊語道,“只有跪伏的羊羔,沒有怕死的番男!是怎樣就怎樣——”他一指太史闌,大聲道,“好女子!我也佩服!大帥遇上她,是劫數!”
另幾位西番士兵大聲道:“我們只恨沒有勸大帥,先殺了她!”
常大貴微微點頭,看守俘虜計程車兵鬆開綁縛,微微後退。
幾個西番兵互看一眼,慘笑一聲,撿起南齊士兵故意留下的刀,毫不猶豫一反手,刺入心窩。
血濺廣場,城門無聲。
“好漢子。”容楚道,“全屍,在城外擇地安葬。”
“是。”
日光更亮烈了些,他低頭看看懷中太史闌,再看看城上泥塑木雕的人們,緩緩替她蓋上披風,仰頭看。
就那麼一抬頭,城上城下,砰然巨響。
城門前接應計程車兵跪下,城門後歡呼著準備迎接援軍的百姓跪下,城頭上拼死守城精疲力盡的軍人,跪下。
花尋歡雙手捂臉,熱淚滾滾從指縫中流瀉,她一聲聲呼喊,“天哪……天哪……天哪……”
沈梅花背轉臉,很重地在擤鼻涕,力道之大,似要把自己的鼻子擰斷。
傷勢未愈的史小翠熱淚盈眶,掙扎著要楊成扶起,探頭對城下看。
龍朝躲砸蹀垛後探頭探腦,眼神欣喜,尤其注意到沒看到李扶舟身影,一副鬆了口氣模樣。
蘇亞揹著手,望著天,一動不動,眼眶邊緣,泛著深紅,嘴角卻是一抹欣慰又得意的笑。
陳暮望著她那抹得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