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闌唇角微微一扯,她就知道如今的麗京,沒有哪家府邸能夠安睡。
她仰頭瞧了瞧,目光很敏銳地發現了容家龍魂衛的守衛所在——相處太久,她早已對容家護衛行事瞭如指掌。所以很輕易地找了個死角,趁護衛交錯換班的那一刻翻過圍牆,進入院子,靠在西北角牆根的陰影裡。
不過她剛剛落腳,上頭就有人掠來,容家的龍魂衛果然非同凡響。
太史闌不急不忙,頭也不回,手掌一翻,掌心裡一塊令牌。
這令牌是容楚早先塞給她的,她當掛件帶在身上,此刻對方一瞧這令牌,神色驚異,立即不做聲退了下去。
容楚才是晉國公,他的令牌,自然是這座府邸裡的最高命令。
太史闌用舌尖舔了舔窗紙,瞧了瞧裡面,容彌高踞上座,幕僚羅列兩側,沒有她認識的人。
那便好。
屋內燈光下,容彌正深深皺著眉。
“昨夜宮裡據說有變故,說是太后難產,之後陛下請了天一道上辰道長,上辰那老牛鼻子說宮中有妖物衝撞,不利於太后,陛下便請太后移駕永慶宮。”容彌嘆口氣,將密報往桌上一擱,“你們怎麼看?”
幕僚們面面相覷,末了都苦笑搖頭。
事情是荒誕的,但話卻是不敢說的。
“宮中有妖物對太后不利,卻讓臨產的太后移宮,呵呵……”容彌長嘆一聲,“瞧這模樣,昨夜竟然是三公得手麼。”
“老爺……”一個幕僚期期艾艾地道,“這對我們,是好事啊……”
“好事!”容彌眼睛一瞪,“政局變幻,怎麼可以簡單地說好事還是壞事?今日之好事保不準就是明日之壞事!太后無論如何都是陛下親母,如今陛下年紀小,被三公拿捏著和太后做對,焉知日後他母子和好,回頭不會追究這段公案?”
“老爺也不必太過憂慮,”另一人勸慰,“此事我晉國公府也沒有涉入太深……”
容彌臉色更難看,涉入深不深,這些幕僚不清楚,他可知道。昨夜府中少了一支衛士,到哪去了?不用問也知道。
“那個豬油蒙了心,女色暈了頭,什麼事都敢參合的孽子!”容彌忍不住罵,“說什麼精明強幹!什麼亂七八糟的女人一鬨就敢插手!”
這是罵的容楚和太史闌了,眾人都不敢接話。容彌憤憤將密報一扔,道:“昨夜康王也有異動,卻不知收到什麼訊息,半途縮了回去,沒讓三公抓著他的把柄,今日他上書說靜海那邊戰事在即,請求派翊衛將領仇如海前往靜海處理一應事件,據說這是第二次上書了,之前太后已經準了,現在只是要談具體的細節。誰不知道仇如海是他的私人?他剛一拿到翊衛兵權,就把仇如海安插了進去,如今勳衛御衛翊衛指揮使都是他的人,再加上臨海諸軍指揮權,一旦仇如海揮師北上,他來個裡應外合,麗京就是他家的了。”
“康王這個算盤雖然如意,三公豈會不知,定然有所阻擾。”一個幕僚道,“國公不必太過憂心。”
“我想也是。”容彌捋著鬍鬚,“所以我們還是以不變應萬變……”
“老國公此言差矣!”忽然一個聲音傳來,就響在眾人耳側,眾人駭然轉頭,“誰!”
窗戶啪一聲被推開,太史闌輕輕鬆鬆跳了進去,“我。”
容彌一轉頭就看見窗戶裡跳進一個女子,高挑修長,眉目清雋,一雙狹長明銳的眸子熠熠生輝,如積澱了千萬年的星光。
女子一身紫色番服,腰細腿直,行路而來時,衣袂微微翻飛,神情卻凝定端穩,有種奇特的、昂然人上的姿態。
她讓人想起青松落雪,峻崖牽雲,如鐵的姿態,卻又擁有女子的潔淨和清朗。
容彌從未見過這樣的人物,一時禁不住屏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