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笑容很難得,可少年垂下眼,竟然不敢再看。
太史闌拉過他的手,在他掌心寫“有什麼地方比較隱蔽坐下來談。”
邰世濤低著頭,看她雪白的指尖劃在自己微黑的掌心,一筆筆,一畫畫,指甲晶瑩,動作輕巧,那寫下的一個個是字,卻又不是字,那是他的等待,他的思念,他的永久,他的一生。
指尖落字,撥動的卻是心絃。
太史闌寫完,看邰世濤呆呆地沒動靜,又捏捏他手指,邰世濤霍然抬頭,滿臉通紅——他太專注看那手指,走神了,根本沒注意她寫的是什麼。
太史闌瞧他那魂不守舍樣子,又好氣又好笑,隨即憐惜更甚——罪囚營的日子太苦了,瞧把這孩子給折磨得都變傻了。
她只好又寫了一遍,這回邰世濤不敢走神了,認真看完,隨即也捏了捏她手指,示意她跟他走。
他捏她手指時,只是指尖一觸邊放開,十分小心,又十分珍惜的模樣,太史闌瞧著他,心想這孩子永遠這麼拘謹,而且好像越來越拘謹了。
她心底稱呼著孩子,沒注意到孩子高她一個腦袋,看她的眼神深沉而包容,和容楚李扶舟,並無區別。
邰世濤出了屋子,對太史闌招招手,順手接過她的巨大揹包,掂了掂,覺得很重。
兩人無聲走過迴廊,走到院子後頭一間雜物房,邰世濤繞到雜物房後面,對她示意。
太史闌這才發現雜物房後面有處兩人寬的空隙,以前是排水溝,後來棄用,現在長滿了草,之後便是高高的圍牆,這個夾縫處於死角,天魂營的高處巡哨也看不見。
邰世濤閃身進了空隙,太史闌也跟了進去,在草叢中坐下來,拍拍身邊,示意他也來坐。
邰世濤卻站著不動,把袖子拉拉,紅著臉低低地道:“……我……我身上髒。”
罪囚營條件惡劣,自然不可能每天洗澡,頂多出去種菜時在旁邊河裡洗個冷水澡,邰世濤今天沒有出去種菜的任務,自然沒有洗,他下午的時候染了一身糞臭,雖然想辦法用井水沖洗過,還是有淡淡的味道。
“我身上也很髒。”太史闌嗅了嗅自己的袖子,“我是運送糧草過來的,一股馬糞味,你是不是在嫌棄我?”
邰世濤立即坐下,“不是!”
“咱倆各種臭,聞啊聞啊的就習慣了,來。”太史闌開啟她揹著的包袱,拿出一塊滷牛肉,“餓了吧,吃點。”
邰世濤喉結飛快地滾動幾下,卻立即拒絕,“姐姐,我不餓,罪囚營你別看破破爛爛,吃得可好呢,隔壁精兵營經常浪費食物,好多魚啊肉啊的都扔這邊來,我們天天有得吃。”說完還拍拍他癟下去的肚子以示很飽。
太史闌瞟他一眼。
小子撒謊。
精兵營是可能剩魚肉食物給罪囚營,但問題是輪得上他吃?
就算輪得上,精兵營以折磨戲耍罪囚營為樂,扔過來食物也必然極盡侮辱,以世濤的心性,是絕對不會受嗟來之食的。
她轉頭看看拘謹抱膝坐著的邰世濤,這才沒多久,他瘦脫了形,雖然他在極力收攏自己的身體,但兩人坐得極近,她依舊感覺到破爛衣衫下突出的臂骨腿骨,臉也曬黑了,顴骨微微突出來,顯得眼睛更大,眼睛裡那種真純的光芒未去,亮若星辰。
現在,只有這雙依舊在的眼睛,能讓她酸楚的心稍微好受點。
她閉上眼,不想去想當日邰府那養尊處優錦繡榮華的少年公子,只將滷牛肉慢慢地撕下肉絲,遞到他嘴邊。
“不想讓我失望,那就吃。”
邰世濤抿唇,看著她遞到唇邊的肉絲,香氣撲鼻而來,他瞬間覺得胃在絞痛,發出空空的抗議,而肉的氣息如此濃烈馥郁,他無法想象,以往不屑一顧的牛肉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