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都回頭,瞄瞄陛下那光滑的小臉和毫無紅腫跡象的眼睛。
小皇帝抬頭,歡笑地伸手去摸宮女塗了胭脂的紅唇。
“我這可憐的孩子,”太后憂心忡忡地嘆息,“還是夜夢不安麼?張天師上次說,宮中女人多,陰氣太重,不利於陛下龍體。哀家本想著,宮中女人也怪可憐的,還能叫她們去哪呢,如今看來……”
三公默默地聽著,心想,戲肉來了。
“可憐”的小皇帝,摸了一手的胭脂,笑嘻嘻舔了舔,粉紅的舌頭在唇邊溜一圈。
“還記得咱們原先有個老例兒。”太后傾著身子,好像在和身邊大太監李秋容說閒話,“先太祖皇帝駕崩後,宮中侍寢過的,都相隨地下;沒承恩的一律修行為國家祈福,是不是有這回事?”
“太后聖明,一點也沒記錯。”李秋容的橘皮老臉八風不動。
三公身子顫了顫,腳停在門檻上動不了。
殉葬……
早已廢除的殘酷舊例,這女人竟然就這麼輕描淡寫地說出來了?
知道她要清洗朝局,知道她要清除異己,卻也沒想到竟然這麼快,這麼狠,這麼決然。
殿內氣氛有點肅殺,只響著皇帝格格的笑聲,他把大腦袋扎進宮女胸中,撞得砰砰有聲。
“那就這麼著吧。”太后的語氣像在說天氣不錯。
“遵旨。”李秋容的語氣也像在說是啊天氣不錯。
“太……”章凝霍然轉身,卻在轉到一半的時候,被身邊的司徒魏嚴重重一拉袖子,攔下了出口半截的話。
太后“訝然”抬起頭來,好像現在才發現三公還沒走。
“大司空還有什麼事麼?”她笑盈盈看著章凝,“怎麼,外廷不忙嗎,對我宮中事務,有何見教?”
“我宮中”三個字,咬得很重,像咬一根牛筋,在齒間輾轉,輾出點血腥氣息來。
章凝閉了閉眼睛,嚥下哽到咽喉的一口氣。
這是內廷事務,皇太后有專決之權。她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做這事,就絕不會允許任何人阻攔。
她在他們陛辭離開後才輕描淡寫做決定,卻又偏偏要讓他們聽見,就說明了她的決心,絕非臨時起意。
這是挑釁,也是警告。
偏偏他們也只得受著。
三公一邊暗罵先帝為什麼死那麼早,又為什麼在臨終前偏寵這女人,容她竊奪大權垂簾聽政,一邊無可奈何地退了出去。
皇太后淡淡地笑,她身後,李秋容捧上一本冊子,上面是所有先帝宮眷的名單,左邊是臨幸過的,右邊是沒臨幸的,之間一道勒紅,就是生死之隔。
皇太后宗政惠瞄了一眼名單,沒說話,李秋容稀疏的眉毛耷拉著,默不作聲將名冊捧了下去。
一群金絲鳥的命運,被皇朝最尊貴的女人,一個眼風決定。
“慢著。”
李秋容立即停住腳步,一動不動。
皇太后手一招,黃金紅寶攢五瓣梅長長護甲在空中劃過一道豔光,如刑臺上斬落的帶血刀影。
名冊重新奉了上去,這回皇太后親自提起硃筆,在右側某個名字上,重重畫了道圈,還畫了個勾,勾到左邊去。
“她侍寢過的,哀家記得陛下駕崩那夜點的就是她,只是之後陛下駕崩,彤史忘記記錄了。”皇太后如是說,語氣輕鬆得像在說白菜忘記收了。
“太后聖明,確實是忘記了。”李秋容的語氣也像在說白菜果然忘記收了。
名冊合上,那個畫了紅圈的名字十分顯眼。
“邰世蘭”。
皇太后揮揮手,靠在錦鳳蓮花軟枕上,忽然倦倦地道,“聽說邰家當初有奇遇,他家手中那東西雖然多年不現世,但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