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如死灰。
被發現了,那封密報被發現了。
料峭秋風吹醒了酒意,幾人不約而同的冒出一個念頭:他們完了。
今夜是月初,弦月彎出細瘦的弧鉤,和燕暮寒手臂上未出鞘的彎刀如出一轍。
從軍營中走過,跟隨計程車兵越來越多,到最後睡下的人也被吵醒了。
燕暮寒依舊把玩著玉料,故作詫異地偏過頭,和塔木閒聊:“竟有這麼多人都睡不著,該不會本將軍一日不死,他們就一日無法安心入眠吧?”
他沒有壓低聲音,含著笑意的調侃傳開,竊竊私語的聲音停下,人群中陷入一陣死寂,迷迷糊糊的人此時也被嚇清醒了。
有人大著膽子問道:“將,將軍何出此言?”
一路走來,所有人都見識了這位少年將軍的手段,知道他瘋起來比惡狼、瘋狗不遑多讓,沒有什麼事是他不敢做的。
“軍中有些人甚……”燕暮寒拿著懶洋洋的腔調,思索半天才想出了合適的措辭,“甚是不小心,呈奏的密報都能和捷報混在一起。”
知情人已經嚇傻了。
密報上附有請願人的親筆簽名,如果燕暮寒追究的話,他們一個都跑不掉。
“本將軍特地命人快馬加鞭,將密報送往王廷,相信再過兩日,那封一十三營聯袂的奏殺令就能擺到王上的桌案上了。”
此言一出,和這件事有牽扯計程車兵怔忪不解,不明白燕暮寒為什麼不毀了密報,尋釁報復,而是將控訴自己罪證的密報送往王廷。
這種捉摸不透的態度令他們渾身發冷,如墜冰窖。
“本將軍幫了你們的忙,禮尚往來,爾等是不是也該把命豁出來,供本將軍消遣一下?”
燕暮寒好聲好氣的,不像是想要人命,倒像是野獸通了人性,收著爪子彬彬有禮地問,今天天氣真不錯,你能讓我捅死你嗎?
睢陽城的城牆上還掛著副將們的屍體,將士們心裡發冷。
“瘋子!”
有人忍不住罵道。
燕暮寒咀嚼著這兩個字,不怒反笑:“還有什麼要罵的嗎?”
沒有人像他這樣,明明是笑著,卻給人一種陰惻惻的感覺。
荒誕的故事情節逐一應驗,銀白的月光之下,那張覆著鬼面的臉更顯狠厲,透著不同於人的嗜血本性。
“若是沒有的話,那我就要開始消遣了。”
這天夜裡,燕暮寒斬了一百三十人,屍骨堆在空地上,燒到了天光放曉。
這一把火,燒盡了所有遲疑徘徊的異心。
燕暮寒揉了揉耳朵,小聲抱怨:“南秦的天亮得可真早,我還沒睡呢。”
他親手殺了十幾個人,月牙一般的銀亮彎刀飽飲鮮血,即使用絹布擦過了,依舊散發著濃郁的血腥氣。
連帶他這個人,身上都浸透了屍骨的味道。
塔木站在他身旁,相比於其他人,他還算鎮定:“將軍,要回帳中休息了嗎?”
“不,殺雞儆猴,殺雞儆猴,如今雞已經殺了,還得徹底鎮住膽敢犯上作亂的猴子。”
大軍被召集起來,燕暮寒解下身上的兵器,只留了一柄見了血的彎刀。
他站在焚燒過屍骨的地方,扯開上衣,露出蜜色的結實胸膛:“南征事務繁忙,本將軍沒閒工夫勾心鬥角,有不滿者可上前來,與我分個勝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