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真的是在叫自己。
是因為生病太難受了,所以撒嬌麼?
目光落在那張臉上,他覺得蘇斂實在是可憐得招人心疼,明明脆弱地不行,還要裝堅強。
只有在燒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才肯示弱,吐露本心。
不過那聲池哥,叫得人真真心癢。
池妄滾了滾喉嚨,按著他的手心,輕聲說:蘇斂,你再叫一次。
床上的人皺緊眉頭,一張臉顯得越發蒼白,彎曲的指節透露著一絲不安,不肯再開口。
彷彿剛才那一下是自己的幻覺,池妄微微抽動手,手指又被猛然拉住,不得動彈。
我不走,我就在這兒陪你。池妄垂下眼睫,不敢再動。
聽到這話,蘇斂的眉頭鬆開了些,呼吸逐漸平靜。
懸空坐著不太舒服,池妄索性蹬掉鞋子,小心翼翼爬上床,側躺在外側。
一向討厭別人的觸碰的人好像有所感知,翻了個身靠了過來,毛茸茸的腦袋抵在了肩膀上,輕輕蹭了蹭。
薄薄的睡衣傳來體溫過高的溫度,心跳再次停了一拍。
池妄抬手摸了一把自己額頭,懷疑是不是這發燒會傳染。不然怎麼感覺呼吸不暢,心跳加速,四肢麻木,體溫過高。
一隻手被蘇斂拉著,只能用另一隻手緩慢地揉著他的太陽穴,幫忙緩解頭疼。
揉了一會兒,池妄低聲問:頭還疼麼?
不疼了。蘇斂慢吞吞地應了一聲,緩緩地搖了搖頭,往懷裡又鑽了一寸。
大概是把這輩子的耐心都耗在了這裡,池妄把他當小孩兒似的,伸手輕輕拍著被子,哄人入睡。
拍著哄著,自己也有些發睏,頭抵著頭睡了過去。
混混沌沌的,蘇斂做了個夢,夢到了他和池妄在一起的第二年。
那會兒他們還住在京城五環外的一個小房子裡,冬天為了節約暖氣費,就在網上買了個小小的烤火爐。
明黃色的照得房間大亮,就是沒什麼作用,還是冷,從頭涼到腳趾。
那天是三十年難遇的寒冬,晚上兩人躺在床上看電影,蓋著薄薄的被子瑟瑟發抖著取暖。
劇情有些無聊,一個爆米花電影都談不上的爛片,只是因為網站限免,開著背景音打發時間。
他一臉冷漠地把凍得發涼的腳塞進池妄的衣服裡,故意捉弄人。
偏偏那人也不躲,只是笑著用手心捂住,一邊揉捏一邊說:蘇蘇,再過一兩年,我一定會賺很多很多的錢,住上暖氣隨便開的大房子,你再等等我,再等等。
其實就算等不到,也沒有關係,蘇斂當時這樣想。
霧城的冬天也是陰冷,他是吃苦長大的孩子,對於這種程度的艱苦習以為常,沒覺得自己那麼嬌氣。
但是那一秒,覺得自己被人真真實實放在心尖上疼了。
那麻煩你現在抱抱我,冷得要死。蘇斂說不出什麼煽情話,嘴硬著命令人。
池妄笑著把人摟進懷裡:好的,祖宗。
那個懷抱很暖,比任何暖氣的溫度都要來得溫暖。
迷迷糊糊中蘇斂睜了眼,感覺渾身都沾著粘溼的汗,一條手臂橫在腰上。
宿舍一片昏暗,夜色低垂,有很淡的燈光透過窗戶掃進來,分不清時間。
好像恍惚的一瞬間,自己又重新回到了那間狹小的小房子裡,因為太冷,所以抱在一起取暖。
他很輕地眨了一下眼,發現池妄以一種極其彆扭的姿勢側躺在小床邊上,彷彿稍微一動,就要從床上掉下去。
蘇斂這才反應過來,這是八年前,他在三中的宿舍,現在還發著燒。
大概真是燒糊塗了,怎麼會以為是在出租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