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熱得像個蒸籠,這孩子亦堅持著把自己裹得像顆粽子,尚未看到看到他胸前那道疤時, 陸灼霜只當這孩子迂腐, 後來扒下他衣裳,見著了那道疤, 陸灼霜才隱約猜到他死活不肯脫衣的緣故。
如他這般大的孩子, 又豈會不在乎這些,所以,才會這般彆扭, 才會這般遮遮掩掩。
陸灼霜不知伏鋮怎突然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只當他已坦然接受這一切。
而她這個做師父的, 竟在不經意間說了句這般傷人的話。
陸灼霜目光怔怔, 一時間不知該如何作答。
長達五息的沉默後,陸灼霜搖頭似撥浪鼓:「不是!不是!夜間露重, 你穿這麼少,別著涼了。」
低垂著腦袋的少年終於又抬起了頭, 彎著眼笑:「好。」
陸灼霜仍覺得奇怪,還是忍不住問了句:「你從前不是死活不肯脫衣?為何如今又……」
「因為師父不嫌它醜。」
少年不知何時垂下了眼,嘴角卻抑制不住地翹了起來:「遇見師父, 是徒兒此生最幸運的事。」
若無陸灼霜,他大抵早已死在斷崖底下。
若無他,陸灼霜怕是也已喪命。
那場相遇,是宿命的安排。
天註定他們二人要被捆在一起。
既如此,他又豈捨得放手?
陸灼霜亦跟著笑了:「遇見鋮兒,亦是為師的此生最幸運的事。」
她這輩子說過很多糊弄人的假話,此話卻不假。
大抵是不習慣於說這種矯情的話。
話一出口,陸灼霜就後悔了,趕緊催促著伏鋮走開,伏鋮卻沒有要離開的意思,目光仍停留在陸灼霜身上。
晚風自北面吹來,掀落一地殘花,少年泠泠如清泉的聲音自頭頂傳來。
「師父,徒兒有一招不知該如何擺姿勢,手肘抬高了,似乎不利於發力,可若是太低了,力道又會偏。」
不待陸灼霜做答。
他便已握著劍,在月色下緩緩舒展開雙臂。
少年肩寬腰窄,又生了副細膩瑩白的好皮子,月華盡數傾瀉在他身上,透出羊脂白玉般的質感。
偏生這又是一副極具力量感的軀體,恰到好處的臂部肌肉隨著他手部動作而賁起,讓人莫名生出一股想伸手去戳的衝動。
陸灼霜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原來,她當年養的小小少年已在不知不覺中長成了男人。
三年前那個略顯單薄的十五歲少年已不復存在。
如今的他可不僅僅是長高了,背比從前更寬闊,臉也比從前稜角分明,就連嗓音都有了細微的變化。
若不經意從街上擦肩而過,她或許還無法第一時間認出,這是她一手養大的孩子。
陸灼霜從不知自己也有這般多愁善感的時候。
她強行壓下那些不合時宜的雜亂思緒,起身糾正伏鋮的錯誤動作。
「手肘不宜抬得太高,也不宜擺得太低,這個位置就剛剛好。」
少年身上的冷梅香似乎比白日裡淡了些,若有似無地縈繞在陸灼霜鼻尖。
冷梅香編製成的網又兜頭罩了下來,她就像一尾被密網兜住的魚,無處可逃。
陸灼霜心中的不適感又一次湧了上來。
這一次,比白日更劇烈,似海浪在翻湧,似烈火在烹油。
她嗓子莫名發乾,無端感到煩悶,正欲撒手不幹,便有一大團陰影壓了下來。
是伏鋮在低頭看她。
昔日的少年已比她高出大半個頭,又生了副冷峻的面孔,這般直勾勾地望著她,莫名讓她生出一股子難言的壓迫感。
陸灼霜心裡愈發亂成一團,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