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楚笑而不語,眼望著城西北的方向,悠悠道:“算著也該知道了。”
……
城西永慶宮。
“容楚受傷了?”宗政惠從床上坐起,望著對面康王,一臉震驚。
康王瞄著她神情,淡淡冷哼一聲,“你倒對他當真關心。”
宗政惠好似沒聽見他的話,愣了一會兒,才又躺下去,笑道:“你說這話有什麼意思?我只是驚訝,並且有點歡喜來著。”
“你歡喜倒是對的。”康王摸摸他保養良好的小鬍子,慢吞吞地道,“他若真躺倒了,這麗京就是我們的。”說著又嘆氣,“怎麼就那麼巧?竟然把那石頭撞出來了。沒砸著皇帝,砸死容楚也不錯啊,這下好了,打草驚蛇,御書房的佈置全沒用了。”
“當初我就說你這打算不對,太過顯眼。”宗政惠冷哼一聲。
“便如你那打算又如何?佈置那許多人手,你出宮又有誰能給你送信?”康王冷笑。
“你!”宗政惠柳眉倒豎。
她一怒,康王立即就軟了,笑吟吟靠前一步,拉起她的手,輕輕撫摸道:“彆氣彆氣,我這不也是心疼你嘛。”
宗政惠下意識要抽手,康王臉色一變,宗政惠的手半途停住。她低著頭,長髮落下來遮住臉上神情,再抬起頭來時已經是一臉的笑,“行了。咱們最近心氣都燥。各自收斂著吧。還有多少大事沒辦呢。”
康王也笑,看了看簾子外,宮女太監都站得遠遠的。
永慶宮現在也不如一開始森嚴了,時間久了,水潑不進的守衛也出現了裂縫,再加上喬雨潤的一直努力,現在康王已經可以偷偷偶爾進來,並且避開人和宗政惠說上半個時辰。
宗政惠趁他回頭,不動聲色把手從他掌心抽開。那隻被握過的手,悄悄在身後被褥上反覆擦著。
她覺得噁心。
以前沒這麼噁心,自從這男人想辦法要去了三衛的軍權和那道遺旨,卻在關鍵時刻不敢動手,坐失良機之後,她便越發憎惡這個沒用的男人。
憎惡自己當初怎麼就選擇了他?然而回頭想想,除了他無人可選。
終究是孽緣……
恨歸恨,如今和當初一樣,無所選擇無人依靠,只能靠著他。她原以為一年太后生涯,足可以培植出雄厚有力的從屬,從此後再無人能撼動她。然而她終究沒想到,女人在政壇天生弱勢,事到臨頭,竟然一個懷孕生子就失了先機,被人捂了嘴巴往偏宮一送,以往的那些親信屬下想聯絡也聯絡不成,費的那許多功夫,花的那許多心思,眼看著便付諸流水。
她一旦被關得久了,皇帝和三公的權勢越發穩固,滲透朝政,那些佈置下的暗棋,昔日的忠心從屬也就不再存在,到時候她便是出來了,也是一無所有。
她握緊手指,長長指甲陷進掌心,心中無比痛恨先帝的前皇后和那幾個寵妃。她當初進宮時,因為容貌出眾性情活潑,很受了一陣寵,卻也因為太年輕太驕縱,在宮中那幾位手中很吃了一些苦頭,盛寵不長便被黜落,之後幾起幾落,風雲翻覆,始終處於宮中貴人的傾軋之中,也沒有多少機會去培植自己的勢力。直到她冒險得了景泰藍,才一舉翻身,也正因為景泰藍給她帶來的好處,她終於知道子嗣在皇族的重要性,便把險又冒了下去。
第一次懷孕她鹹魚翻身,一舉封妃;第二次懷孕她直接打倒了那幾個根基深厚的宮妃,打消了皇帝最後的猶豫,在皇帝病榻前臨危受命,得到了如今的地位。誰知道成敗難料,這個孩子成就了她也害了她。
更可恨的是,她失去了這許多,而面前這個人依舊不痛不癢,她甚至不知道他心裡的打算。
“定啟。”她呼喚著康王的表字,沉沉地道,“……無論如何,這個仇,必須要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