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息怒。”康王一直默默聽著,眼神閃爍,此刻笑著打圓場道,“紀家久駐西北,掌握一地軍權,位高權重,唯因如此,紀家才分外小心,這也是忠於朝廷,忠於太后的一番心意。”
宗政惠怔了怔,明白了他的意思,康王是指紀家手握軍權,卻不肯擅自專權,行事謹慎,這說明沒有不臣之心,說起來,確實是件容易讓帝王安心的好事兒。
她臉色緩了緩,康王拈著小鬍鬚,悠悠地笑著,手不經意地擱在她身後的椅背上。
兵部尚書抬頭看了康王一眼誰不知道你和紀家穿一條褲子?他家每年和你往來的信書夠裝一茅坑。
當然這話是不敢說的,康王是先帝的幼弟,也是先帝駕崩後,至今猶自在世的當朝唯一親王,別的不說,單就他能好好活到如今,那就是異數。先帝駕崩後,親王接連又死了幾個,偏他安然無恙,還很得太后信重,如今在朝中炙手可熱,他家門檻每半個月都要換一次,生生被上門的人踩塌了的。他的權勢,便是當朝三公都不敢得罪,哪裡輪到他一個小小尚書說話。
“紀家的態度,想必也影響了上府兵,紀家全力對付那蘭山西番軍,上府兵就得固守大營為紀家守住後背,這是上府兵的首要職責,也難怪不肯出兵。西凌董總督想必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上書兵部。不過北嚴為我西北向內陸門戶之一,不可不救。”宗政惠沉思著,“距離北嚴被圍,已經過去多久?”
“兩日。”兵部尚書道,“北嚴城內傳信及時,總督接到訊息後立即以八百里快馬加急日夜趕路。一刻也沒有耽擱。”
“很好。”宗政惠欣慰地點點頭,“同樣以八百里加急賜兵符,由上府兵會同西凌行省總督府出兵。”想了想又道,“傳令天紀軍總帥紀無咎,如遇北嚴軍情緊急,必須分兵去救。不得固守本營觀望。”
“是。”
“如果容楚在這就好了。”宗政惠忽然幽幽地道,“他定然知道,西番進攻那蘭山到底是真攻還是有詐,如果確定有詐,那哀家就可以直接下令天紀軍出兵了……”
她身後,康王忽然冷冷哼了一聲。
聲音很低,兵部尚書並沒聽見,宗政惠卻微微揚了揚眉,略轉身,瞥了他一眼。
她的眸光,從眉毛底下飛出去,略帶嗔怪,卻掠出瀲灩的弧度,淡淡風情。
康王的表情還僵硬著,卻僵硬著笑了笑。
兵部尚書心急如焚,急著去安排,沒空去理會兩人的眉毛官司,正要請辭,宗政惠卻像忽然想到了什麼,道:“北嚴府尹是張秋吧?說起來北嚴最近真是多事,先是潰壩,再遇敵襲,也難為張秋,雖然治下不力,屢屢出事,屢屢出事,但善後卻都做得好,等戰事一了,你們兵部再上個嘉獎摺子來。”又對康王笑道,“你培養得好屬下。”
康王點頭,得意地捋須微笑。
兵部尚書身子卻一僵。
他另有資訊渠道,卻和西陵行省總督的軍報有不同,他原本猶豫到底要不要說出來,怕西凌那邊不說實情是另有難處,自己貿然說出會帶來麻煩。但此刻太后竟然問到,再想不說是不行了。
“回稟太后。”他輕聲道,“張秋……據說已經以身殉城……”
“哦?”宗政惠驚訝地挑起眉,“如此大事,軍報上為何沒說?”
“想必……軍報發出時,張大人還未殉職……”
這理由倒也說得過去,宗政惠點點頭,皺眉道,“那麼此時北嚴沒有主事者?這可糟了……”
“太后放心。”兵部尚書展顏笑道,“天佑南齊,逢凶化吉。危難之時,自有英雄人物應命而出,聽說當時典史副手力挽狂瀾,救萬千百姓入內城,抗下了最初的百姓紛亂和西番的猛攻,此刻正和西番對峙,有此人在,短期內當可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