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上屋門,她想到自己眼睛定還是紅紅的,忙遮掩地低下頭,匆匆錯過沈晝往廚房走去。
沈晝卻再次捉住了她的手腕,不讓她走。
「幹什麼?」她別開頭,鼻音濃重,「我已經謝過你了,不要以為你幫了我,我就會對你態度好。」
等了會兒,卻沒等到沈晝的聲音。她抬眼對上他的視線,咬牙道:「放手!抓著我,卻又不說話,你到底什麼意思?」
沈晝深如濃墨的視線膠著她,許久,終究鬆了手。
「沒什麼。」
吃完午飯。
下午秦雙翎要上山摘筍。
如今已是深秋,天氣愈發寒冷,但也正是這時候,第一茬冬筍冒出了頭,冬筍鮮嫩脆甜,不僅好吃還能賣錢,每年這個時候她都會上山去摘冬筍。
沈晝見她背上竹筐,朝籬笆外走去,皺眉道:「你去哪裡?」
「摘筍。」
她說完頓了頓,似乎想起什麼,恨恨一咬牙,回頭警告,「你別跟來啊。」
沈晝站在籬笆裡,注視著她頭也不回遠去的身影,微微眯眸。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她好像突然又變得討厭他了。
沒錯,秦雙翎此刻確實很討厭他。
因為她想起了那條被他扔掉的帕子。
第一次碰見他,就是在摘筍回來的路上。她救了他,他卻毫不留情地扔掉了她的東西——那條緋色蓮花手絹。
那是娘留給她的東西,她一直很珍惜。
其實娘曾經給她留了很多手絹,只不過,但凡有刺繡花紋的、漂亮些的都被潘娘搶走拿去賣錢了,她一直表現很溫順,那次卻哭鬧了很久。
最後是秦父心有不忍,開了口,潘娘才從手絹裡,挑了一條緋色的敷衍她。
但上面空空蕩蕩,什麼刺繡都沒有,最不值錢。
是她記著娘教給她的刺繡手法,在上面繡了一朵蓮花。
她怕再次被潘娘看見,一直貼身儲存,直到不久前在山上找到纈草——隔壁的明石大哥帶她識過草藥,她認得那藥有緩痛鎮靜之用,想收集起來,以後受傷了用,便用了這條手絹,把纈草仔細裝好。
再之後,她在河邊碰到了昏迷不醒的他。
秦雙翎背著竹筐,一邊走,一邊皺著眉頭胡思亂想。
那個人明明那麼討厭,她救了他,他卻恩將仇報扔了她的帕子,還對她態度那麼惡劣……
可是,為什麼現在想到他的時候,好像除了對他的憤怒,卻沒有剛開始那麼厭惡了。
今天早上,他替她出氣,護在她面前。
他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挽袖蹲下身,親自替她洗衣裳的時候,她真的很震驚。
她根本沒想過他會幫她。
而且,洗衣這種事情和他這樣身份的人,也扯不上什麼關係。他非普通人,只要不是傻子,一眼就能看出他來自世家大族。可秦仲舉都覺得男人洗衣裳是一種恥辱,他卻毫不猶豫地當著所有人的面,幫她接過洗衣裳的活。
他還說,粗活應該讓男人幹。
他……
秦雙翎忽然察覺到,不知何時起,自己心中所想竟都是沈晝,她心裡一跳,趕緊將這些思緒搖出腦海。
想他做什麼,呸呸,她真是昏了頭了。
她救他其實並非自願,他要是知道了真相,恐怕也就不會感激她了。
正想著,旁邊一個女聲插進來道:「阿眉,你怎麼在這裡啊?」
秦雙翎一愣,看過去。
從旁邊走過來的姑娘,是鄰居何嫂的女兒何落妹,和她年紀一樣大,扎著麻花辮,穿著碎花布裙。
秦雙翎忙豎起食指「噓」了聲,「落妹,不要叫我如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