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心沒有應她,錫杖杵在地上,激起一片清響。
公主自認為還是比較體貼的,她在路上撅了兩隻芭蕉葉,正好可以用來給他打扇。於是隻見一條細細的胳膊懸在半空中,對著他一通猛搖,搖得帷帽上白紗飛揚,釋心的側臉便顯露出來。公主趁機從底下向上窺望,看見了,立刻嘿嘿地,笑得十分歡暢。
釋心無奈地看了她一眼,果然年紀還小,一副孩子氣的天真爛漫。不過這種沒來由的快樂,好像也能感染人,他微微揚起一點笑意,邊走邊道:「這一路恐怕會遇上點小麻煩,萬一勢頭不妙,施主一個人先逃命。」
公主原本還笑著,聽他這麼一說,頓時笑不出來了,「你都說是小麻煩了,還用得著逃嗎?再說像我這種情況,逃到哪裡都是個死,我要和你死在一起。」
這烏鴉嘴,胡言亂語起來不講半點忌諱。釋心調開了視線,眯著眼睛望向遠方,其實她說得也對,她沒了人保護必死無疑,讓她先走又有什麼用。但願戰神還有餘威,讓那些遊蕩在鄉野的鑊人不敢挑釁,但果真逼到了極處,無路可退,也只有一戰了。
好在置辦了這馬車,委實方便許多,公主有了代步,不會再五步一停,十步一歇了,趕路的效率大大提高。夜裡露宿也會變得更從容,不必擔心女孩子席地而睡沾染寒氣,也不用再委屈他的袈裟法衣。
就是解決起個人問題來,仍舊免不了尷尬。公主殿下怕黑,非常時期,如廁也更多一些,每到這時候,就是釋心大師發揮妙用的時候。先去替她踩點,闢出安全潔淨的地方,然後插上準備好的一塊木板,那是公主經過小鎮時花兩文錢專門購置的,據說擋在後面,不擔心屁股走光。
公主窸窸窣窣正忙,釋心便靠著不遠處的大樹抬頭仰望夜空。近來鑊人的混亂讓他心裡起了雜念,身在方外心繫紅塵,這修行已經不像之前那樣純粹了。
「不許偷看我!」間或傳來公主的警告,女人是不是都這樣一驚一乍?
釋心蹙眉,習慣性地說:「貧僧不會。」這話不知已經回答了多少遍,從之前的「施主放心,貧僧是出家人,絕不會做這等齷齪事」精簡到如今四個字,而這四個字也已經說倦了。
公主終於拎著小木板出來,但是神色不佳,哭喪著臉說:「大師,我的裙子弄髒了。」
釋心不明所以,她扭身牽過裙子讓他看,臀上一片樹葉大的血漬,那樣明晃晃地,出現在蓮子白的鳳尾裙上。
「早知道我就不該穿白色。」她氣惱不已,「我明明已經很小心了!」
釋心最近常因她的舉動尷尬,她到底是個無憂無慮的孩子,雖然進天歲是奔著勾引他來的,但認識得越久,她好像越會忘記性別差異,在他面前也不扭捏,更不知道藏拙。
一個和善的和尚,寬容慈悲不具有攻擊性,她想起來便問一句「大師今天還俗嗎」,其餘時候和他相處,恐怕和對身邊的侍女沒什麼兩樣。
因為不討厭,所以願意親近,其實和喜歡或愛無關。
釋心還得寬解她,「人有失手,馬有失蹄,不要緊,洗一洗就好了。」
於是馬車的車頂上支起了一根竹竿,濕漉漉的鳳尾裙像旗子一樣在夜風裡飄揚。
公主礙於自身帶毒的緣故,已經無法向釋心大師下黑手了,色誘又不見成效,反倒沒了心事。只是例行在言語上輕薄他兩句,人癱在小小的車廂裡,露出上半截身子,支著腦袋沖他眨眼,「大師,更深露重,進來和我一起睡吧!」
和尚雙手結印靜心打坐,身形浸入月影下濃重的藍,還是那樣佛法莊嚴,無欲無求。
他入定了,今天的奮鬥暫時告一個段落。公主打了個哈欠,蜷身縮回了車廂裡。以前覺得蟲蝥鳴叫很讓人心煩,後來從富貴窩蹦進了山野寺廟,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