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說沒有,摸了摸額頭,甕聲道:「開著窗戶睡覺,好像有點著涼了。」
不過問題不大,公主幫著拌鹹菜,長筷子攪得風生水起,一面攪動一面吸鼻子。
還是圓覺年輕眼尖,盯著公主訝然驚呼:「大娘,你的臉怎麼了?昨天不是還好好的嗎?」
以前哪能叫好好的,就這大花臉,也只有矇混矇混這些沒見過美女的和尚。
公主佯作嬌羞地託了託自己的下頜,「前兩天我不是把痣給去了嗎,那方子能去痣,當然也能祛斑。我給每粒祖傳雀斑都來了點藥,現在正處於蛻變期,別著急,再過兩天就會有大改變的,你等著瞧。」說罷齜牙笑了笑。
公主覺得自己造假的手法堪稱一絕,精細地把斑點畫大了一圈,周圍再描出紅腫貌,這是為了以後變美打前戰。不觸底,如何反彈?那些傻乎乎的和尚大多單純,不懂得化妝技巧的高深。改變需要一點一滴地積累,等他們習慣了她的越來越醜,自然就順理成章接受她的越來越美了。
於是大家留心觀察她的臉,看完之後紛紛搖頭,「不懂你們女施主到底在想什麼,把臉弄成這樣,不疼的嗎?」
「女為悅己者容,你們可能沒聽說過。」公主有些不好意思地擺了擺手,「好啦,以後等你們有了喜歡的人……哦,不對,等你們有機會出去雲遊,看見更多的姑娘,就能理解我的意思了。」
那廂粥已經注滿粥桶,天邊晨曦也慢慢爬上了窗紙。寺裡的晨鐘夾裹著莊嚴,當地一聲奔湧向四面八方。對面廊子上出現了僧侶們的身影,列著隊,井然有序地緩緩向飯堂移來。
公主今日鳳體違和,鼻塞,熱氣上頭,打粥的手也有點抖。通常抖得多了,再補一勺,基本可以保持每位僧人都能吃飽。可等到釋心大師打粥時,尉大娘哆嗦一下,哆嗦掉了半勺。然後絲毫沒有彌補的意思,夾起一隻饅頭咚地一下擱在他盤裡,左手舀了勺筍丁炒雪裡蕻隨意一扣,連一個眼神都沒給他,揚聲叫:「下一位。」
眾僧眼風往來如箭矢,大家都在暗暗嘀咕,看來吵架了啊。釋心大師一時不能適應尉大娘的態度轉變,怔怔踟躕了會兒,直到後面的僧人挪上前來,他才有些惆悵地轉身走開了。
圓覺愛打聽,挨過來悄聲問:「大娘,釋心大師得罪你了嗎?」
公主說:「沒有啊。」
「那你今天怎麼這麼苛待他?」
公主換了個驚訝的表情,「我哪裡苛待他了?眾生平等,小和尚你的經都白唸了。」
公主說完,感受到了誰都不愛的暢快。後來自己吃飯,端著碗筷坐在了離他八丈遠的地方,眼梢瞥見他默默一人吃完,默默一個人離開,有好事之僧悄然嘀咕,「釋心大師看上去失魂落魄的」。公主涼薄地牽唇一笑,高僧不需要舔狗,高僧需要獨自美麗。
不過公主的感冒,在早課之後有越來越明顯的症狀,四肢痠痛,頭昏腦脹,一心只想找床。可能也有前幾天受了驚的緣故,緊繃的弦沒有放鬆,到現在終於扛不住了。沒有辦法,只得稱病告假,回到她的小屋裡躺著。
人在生病的時候就特別想家,綽綽有魚又不能在她身邊照顧,連喝口水都得自己倒。越想越委屈,唉聲嘆氣唏噓,自己從眾星拱月的公主,混到如今沒錢沒權沒地位,全是拜釋心大師所賜啊!
一定是上輩子有仇,才讓她在這輩子遇見他。公主翻個身,夾著她的小被子昏沉沉睡過去,一覺醒來已經是午後了。窗外的一束日光辛辣地打在床前的地面上,她勉強支起身,看見桌上擺著一瓶藥,幾碟小菜,還有兩個搓得圓圓的,白胖胖的飯糰。
公主愣住了,抱膝坐在床上看了半晌,忽然悶頭嗚咽起來,沒想到這輩子會有人願意無償給她搓飯糰,上一個這麼幹的,還是她親娘。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