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俯身行個佛禮轉身離開,身後的謝邀叫囂:「大和尚,你裝什麼善類,別忘了自己也是鑊人!」
公主看著釋心的背影,見他廣袖翩然去得匆匆,看來剛才的告誡言盡於此,她要是選條不歸路,他也不會再管她了。
公主對插著袖子,不忘給自己打氣,「……愛是剋制。」
謝小堡主摸著下巴道:「恕我直言,他既想做好人,又捨不得修行,到最後不是做個花和尚,就是走火入魔。」
公主聽完,覺得有點刺激,赧然問:「我選花和尚可以嗎?」
謝邀瞥了她一眼,「姐妹,你想得倒挺美。也可能是不小心做了花和尚,然後羞愧自責以致走火入魔。我看你還是跟我走吧,天下鑊人都一樣。別看他表面沉穩,其實內心慌得要死,不停告訴你鑊人很危險,暗示你應該留下,可他忘了自己也是鑊人,你說好笑不好笑……」
結果他還沒笑完,就被公主抬手一扇,開啟的面罩迎面飛來,咔地一聲又鎖上了,嚇得他心頭一激靈,唯恐自己的鼻子會撞上。
公主說:「你走吧,我打算靜觀其變,以不變應萬變。」
謝邀本來以為她看見他面具後的全臉,至少內心會產生一點動搖,結果見多識廣的公主殿下居然毫無表示。
他無奈地轉了兩圈,「不撞南牆不回頭,那個禿驢有什麼好,真不明白你們姑娘的眼光。你不走就算了,我明早要回涇陽。」
公主說好,隨口對他表示了一下關愛,「你空手而歸,你爹不會罵你吧?」
這話問到了痛處,作為謝家堡唯一的正統男丁,謝邀雖然稀有,但從小也沒少挨他爹的各種語言暴力。什麼養頭豬都比你強,什麼爛泥扶不上牆,天天聽著,像吃炒豆子一樣……唉,不談了。
「上次我假死,隔著棺材板聽見他哭得很傷心,我相信他還是愛我的。」謝邀背著手,視線在她臉上巡視了兩圈,「我走後,你自己要小心,但願下回見你,你能把自己搞搞乾淨,長的太醜真的會影響食慾。」
謝邀搖搖頭,帶著所有人回雲來客棧了。
今天的法會,簡直是擾亂民間生活秩序,他們回到客棧連個招呼的人都沒有,掌櫃夥計全去達摩寺觀禮了。謝邀百無聊賴,下午睡了一覺,後來院子裡不高不低的說話聲吵醒了他,出門看,天都黑了,他的手下弄了輛馬車回來,說少爺死而復生沒多久,必須少騎馬,躺著回家。
他慢悠悠繞車檢視,他的手下邊套車邊感慨:「少爺你人真好,煮熟的鴨子都能飛了……」
謝邀想了想,忍不住笑起來,「飛了還不算,誰也沒想到我會和鴨子結拜……」
正說著,掩著的院門忽然被推開了,眾人回頭看,一身白衣的釋心大師邁了進來。
謝邀有些納罕,「大師是路過啊,還是來化緣?」
釋心面無表情地向他行了個佛禮,「請問謝小堡主,尉施主現在人在哪裡?」
第30章
謝邀一臉納罕, 開什麼玩笑,公主明明留在達摩寺好嗎。
難道她耍花招,有意躲起來, 想試探釋心大師的反應?和她共處過幾天,甚至有點暗戀她的謝小堡主很快就意會了, 把手裡盤弄的鞭子扔給手下, 抱著胸, 臉上帶著玩世不恭的笑,很有些調侃意味地沖釋心說:「大師不是方外之人嘛,不見了一個愛慕你的女人而已, 犯得著連夜跑來質問我?」
釋心是上過陣, 殺過無數敵人的戰將,人命就像磨刀石,把他打磨成了一柄利劍。雖說達摩寺的僧侶生活漸漸讓他收起了鋒芒, 但那鐵刃不鏽,刀鋒依舊吹毫可斷。他身心從容的時候是一派隨和氣度, 只要有事令他警覺, 那種寒霜般的危險氣息便不自覺地傾瀉出來,連他自己都沒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