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後又有清平王妃命人傳訊過來,來人雖支支吾吾,卻也說甚麼清平王病重,躺在床上不得動彈,只管滿嘴唸叨晴雯的名字,教晴雯過府去伺候。晴雯聞言怒不可遏,道:「青天白日,天理昭昭。他當這天底下的老百姓都是那是非不分、攀龍附鳳的人嗎?」又想了一想,向鴛鴦等人道:「論理清平王確乎提攜過我等。雖事後也曾獻了許多金銀財物,論理這些重禮求著去辦事也盡夠了,但如今他既然獅子大張口,少不得再與他些。」問道:「先前侯爺教人往江南地界採買美女,可有著落?」
聽聞已是尋得四位色藝雙全的絕色女子,在府裡安置下了,規矩也教的七七八八了,忙教來順夫婦著人與四人好生梳洗打扮一番,又備了一份厚禮,送往清平王府,權當是慰問清平王的病情了。
晴雯再回頭來看穆平時,只見穆平仍然在梅姨的靈前守著,忙吩咐人送了一碗粥過來,親自服侍著他喝了,又將徐太太之言、清平王府來人之言盡說了一遍,末了道:「我因想著,好歹清平王府也算提攜過咱們一回。雖他這等要求實是無禮之至,但如今他病了,卻也不好不聞不問的,故而預備了一份重禮,咱們也算全了禮數,於道義上頭無虧了。」
自嫁到順義侯府來,府中大小事務皆由晴雯做主,穆平向來是千依百順的。這回也不例外,穆平只略略點了點頭。晴雯正要鬆一口氣,便聽穆平冷冷說道:「事到如今,你終於肯將這些事說與我聽了。此事你自個兒拿主意便是。」又道:「先前我被蒙在鼓裡那麼久。虧我還以為是他們肯看重我,抬舉我,把我當做正經朋友一般看待,直到這時候才知道原來他們都是拿我當烏龜王八一般拿來取樂!」
當夜穆平只推說為梅姨守夜,不曾回晴雯的院子。當日不過寥寥幾個親友過來弔唁,誰知到了第二日,鑼鼓喧天,新任大明宮掌宮內監戴權打傘坐轎來了,說有聖旨要宣,慌得穆平晴雯連忙率領闔家人口擺香案接旨,誰知道旨意上頭竟對梅姨之死只口不提,只說順義侯穆平謹小慎微,陪駕有功,晉為順義郡王,又賜下皇莊良田若干,封晴雯為順義郡王妃。」
滿府的人聽了,都頗覺振奮,一個個喜盈於腮,正欲謝恩時,卻見穆平直挺挺跪在那裡,不肯接旨,口中只說:「我於國無功,實在受之有愧。」心中卻知道,先前寧珏等人早將封王之事暗暗與他透露過,他當時只當時寧珏有意抬舉他,欣然接受,如今知道寧珏逼迫晴雯之事,這封賞卻是變了味道,倘若接受,便是賣妻求榮,這是他萬萬不屑為之的。
滿府的人包括晴雯在內,都吃了一驚。晴雯雖嚴詞拒絕過寧珏和清平王府,那只是在私下裡拒絕的,面上她仍然給足了寧珏和清平王府面子,事後又不惜重金打點,雖也有些得罪人,到底不算大事。穆平這話,雖然是說甚麼受之有愧,但在此時,卻是公然抗旨了。
連夏守忠都吃了一驚。皇宮之中,他和戴權分屬兩派,一個是今上心腹,一個卻一心為太上皇老人家盡忠。如今太上皇駕崩,戴權隨即告老賦了閒職,宮中以他為大,無論走到哪裡,人們都是恭恭敬敬,對他喚一聲「內相大人」,無不俯首帖耳,言聽計從,似穆平這般公然不給情面膽敢抗旨的,卻是第一例。
夏守忠一向不甚喜穆平一家,因見後來他們巴結上清平親王,這才略略給了些好臉色,不意又出了這檔子事。他見狀微微眯了眼睛,拖長了聲音在那裡道:「順義郡王萬萬不可如此。如此卻是抗旨。順義郡王可知後果?原本是大好一件喜事,何必喜事變喪事呢?」
穆平自幼長在鄉野,哪裡耐煩守這些規矩,一時熱血湧上頭來,暗道:「若我從了,便是應允寧珏賣妻求榮。卻又教晴雯一個嬌滴滴的年輕媳婦兒如何自處?她既說她不曾應承,我亦要咬緊牙關,不能代她應承下來,便是死了,卻也值了。」想到這